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短跑的初赛和所有田赛项目已经全部在第一天结束，短跑的决赛以及所有长跑全部放在第二天。广播里循环播放的依旧是昨天的《运动员进行曲》，除了彩旗外，学生会今早又在跑道的四个弯道旁边挂上了红色的气球，上面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坚持就是胜利！”应该是专门为今天的长跑项目准备的，可谓是非常用心了。
林荨刚到学校的时候，就被班里的一群人团团围住，大多都是给她加油打气或者自告奋勇要帮忙送水和拍照的。还有一些跟她关系还不错的，交代她一定要以身体和安全为重，就连李青青也揪着这件事交代了她好多遍。
毕竟3000m对于女生而言，可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项目。
女子3000m在男子3000m之后，所以林荨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工作。郑晓楠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防晒霜，帮她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涂了一遍。
一边涂，她还一边像老妈子一样念叨着：“荨荨，你别紧张啊，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你勇敢的报了3000m，就代表你已经胜过了三分之二的人了……”
“我知道。”林荨被她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逗笑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紧张啊。”
“可不呗。”周浩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哂笑一声，“这家伙从昨天晚上晚自习就一直在念叨你今天3000m的事情。”说完，还略微挑眉看了郑晓楠一眼。
郑晓楠撇撇嘴，“那怎么啦，我关心我家荨荨不可以嘛？”她满是不服气的样子，惹得林荨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紧张。”
“放心吧林荨，一会儿我和陆哥他们都会去给你加油的！”周浩十分义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便指了指站在起点线那边的陆箫、赵宇和崔航他们。
陆箫……
他会给她加油么？
她不确定。
但无论陆箫会不会给她加油，这场3000m她都会用尽全力去跑。
“哎，齐清雪？”郑晓楠咬了咬唇，看向不远处正在做拉伸运动的齐清雪，“她也报了3000m？”
听见齐清雪的名字，林荨循着郑晓楠的目光一同看去。
“3000m她肯定会报啊，她去年可是跑了第一呢！你不会不知道吧。”周浩说。
“不是吧，她看着这么柔柔弱弱的，这么厉害的吗？”郑晓楠属实有些被震惊到了。
周浩忍不住“啧”了声，然后说：“你不要光看人家瘦，你也看看人家那大长腿好不好，这优势，多明显啊。”
郑晓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去年的3000m第一么？
林荨静静注视着齐清雪的身影，不自觉的出神。过了半晌，她缓缓挪回视线，在心底下了决心：无论如何，总要尽力一试才能知道。
“男子3000m快结束了，荨荨，你赶紧去做做热身活动吧，我们就先去陆神他们那边啦。”郑晓楠提醒道。
“好。”林荨应声。
“加油荨荨！我在终点等你！”郑晓楠握紧拳头，曲起胳膊放在胸前。
“我一定！”林荨使劲点了点头。
等郑晓楠和周浩走了以后，林荨就站在跑道内侧的篮球场上认认真真做了热身运动，防止剧烈运动过后大腿拉伤。
大概三分钟后，男子3000m结束，裁判记录过成绩后，就开始组织女子3000m进行检录。高二年级一共二十个班，但是参加女子3000m的，仅仅只有八个人。核对好名单后，裁判去旁边的架子上取来提前准备好的篮球服，按照顺序发给每个人。
林荨是6号。
她们拿着各自的篮球服走到起点处后，开始往身上套。
林荨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及膝运动短裤。露在外面的腿白皙而细长，小腿处隐隐显现出流畅而优美的线条轮廓，一看就是长时间锻炼出来的。及肩的长发用一根紧实的黑色皮筋高高束成马尾，额前的碎发全部用发夹夹在头顶处。
“我去，6号哎。”周浩看见林荨身上的数字后，眼神一滞，惊讶极了。郑晓楠看他这个样子，有些疑惑地问：“6号怎么了，六六大顺，多好的数字。”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数字不好。”周浩连忙解释着：“这可是陆哥在校篮球队的编号。”
听到这儿，林荨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周浩那边。陆箫就站在周浩旁边，略带笑意的看着她身上的编号。半晌，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带着我的编号，加油跑啊。”
林荨笑而不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准备完毕后，裁判站上打枪台。
跑道上的八个人瞬间绷紧神经，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毕竟，谁都不愿输在起跑线上。
“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旁梧桐树上的鸟儿被惊走，而她们也像是一个个奔腾的野马，争先恐后地冲出起跑线。
刚开场，齐清雪就凭借着她的爆发力和长腿优势毫不费力的冲到了第一的位置。去年的时候，她也是靠的这个战术，开局直接拉距，坚持跑到最后就能拿到第一。
林荨向来属于后期爆发选手，前期的时候，她都是匀速前行，只要保持和前几名一定合适的距离就好。她心态一向平和，就算前期跑了倒数，她也不会急躁。
渐渐的，佛系选手落在了最后，而几个性子比较急的则渐渐提速，一个两个的接连超过了林荨。等到第二圈的时候，人前人后的距离拉大了一些，于是便只剩林荨独自一人。
操场东侧的看台上站了乌压压一大片的人。毕竟对于3000m这种超长跑，大家是最乐意观赛的，也是加油加的最起劲的一个项目。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齐清雪的参赛，毕竟，她可是公认的一中校花。给她喊加油的人，不说超过三分之二，也至少有一半。
而靠近跑道的西侧，以及终点线旁边，同样也站着不少的人。在这些人群中，有她的同班同学、有周浩他们、以及从前班上的一些同学，他们口中呼喊的，是她的名字。
“林荨！加油！”
“林荨加油啊！”
“荨荨！冲啊！！”
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有些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的同学，此刻都在用尽全力地为她加油呐喊着。
第三圈，她们的力气似乎已经快要用尽，步伐变慢，摆臂速度也逐渐减缓。原来跑在林荨前面的两个女生已经泄了劲，似乎下一秒就要自暴自弃地停下来了。
林荨并没有因此而被影响到，她始终保持着最适合的速度，一呼一吸压在平缓的频率上，在经过她们的时候，绕到外道稍稍加速超到了第四的位置。
再次经过终点线的时候，周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喇叭。他充分发挥了他大嗓门的优势，举着喇叭就是一顿喊叫。
“林荨！加油加油！！”
而林荨班的体委更是激动地不行，手中死死地攥着卷成一卷的运动会手册，身体紧贴着拉好的警戒线，在边上疯狂为林荨打call。
第四圈。七圈半的路程，此时已经经过一半了。
林荨也开始进入疲倦期，手臂酸疼，有些使不上力，腿上似乎也被拴上了千斤重的铁块，扯的她无法像前半程那样轻松前行。
高悬的太阳肆意地炙烤着大地。林荨额头沁出不少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侧流下，甚至有几颗落入眼睛里，引得她又辣又疼。她顾不上其他，只能抬起手随意地擦拭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跑。
等再次经过终点时，林荨的速度显然要比之前慢了不少，大家都看的出来，她的力气似乎已经快要用尽了。
怎么办，还有整整两圈的距离。
她内心的潜意识已经在作祟想要放弃了。
正在她煎熬的用毅力和潜意识做斗争的时候，她听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陆箫不知道什么时候夺过了周浩手里的喇叭，声音平缓却坚定：“林荨。”
林荨。
他终于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荨稍稍扭头，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他。
“别放弃。”
“往前冲才是青春。”
他的声音不算大，甚至很快就被鼎沸的人声淹没。但是他开口的那一刻，除了他的声音，林荨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脑海中回荡的只有他的两句话：
——“别放弃。”
——“往前冲才是青春。”
进入第六圈，林荨迅速调整身体状态，逐渐恢复前半场的速度，和前面三个人的距离也一点一点的拉近。落在后面的几个同学已经体力不支申请离场了，场上也由原来的八个人变成了六个人。跑到最后，大家已经不是靠着身体机能在坚持了，而是完全靠着毅力。
最后一圈。
齐清雪依旧稳居第一的位置，所有人都想当然的认为，这场3000m角逐赛的胜者，应该再次属于她了。
进入最后一圈之前，林荨一直有条不紊的吸气呼气，摆臂幅度也开始逐渐加大。
右脚迈入最后一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林荨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向前冲刺。
她的爆发是突如其来的。
没有人会想到，在经历了体力完全透支的状态下，还可以有人使出这么惊人的爆发力。
她的心脏随着步伐的加快而跳动地更加剧烈。她呼吸频率开始加快，冲破一切阻力。
她绕到外道的位置，一往无前。
一个、两个，她转眼就在第二个弯道的地方越过了两个人，跻身成为第二，直逼齐清雪第一的位置。
全场的呼声达到沸点。
“6号！！那是谁啊，太猛了吧！！”
“她真的好厉害！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怎么就连超两个人了！”
“啊啊啊林荨！！！”
“林荨太牛了！！冲啊！！”
鹤唳的风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从林荨的耳畔呼啸而过。但她听不清他们口中到底喊的是什么，她摒弃所有，不顾所以地向前奔跑。
林荨的突然冲刺，也是令齐清雪意想不到的。等林荨在最后一个弯道冲过她身旁时，她再想加速却已经没了力气，更没有机会了。
她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荨离她越来越远。
冲过终点红线的那一刻，林荨甚至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长风拂过，吹起她高束的马尾，也抚平了她焦躁的心。
一瞬间，她什么都记不得，脑海中清晰回荡的只有那几句话：
——“带着我的编号，加油跑啊。”
——“别放弃。”
——“往前冲才是青春。”
林荨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俯下身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眼眶微微湿润，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比赛一结束，林荨就被一众人团团围住。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水，争先恐后地往林荨怀里递。甚至，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和女生来打听林荨的名字。
她从来没在学校里崭露头角，如今却因为一场3000m而一炮走红。
“荨荨！你真是太棒了！”
“是啊林荨，看到最后我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了你知道吗？你真是太牛掰了。”
被他们夸的，林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没有，我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只是平时锻炼多一点而已。”
“荨荨，你别谦虚了，你就是最棒的！”郑晓楠脸上尽是激动高兴的样子。
“行了行了。接下来还有其他项目呢，你们赶紧去给其他同学准备加油吧。”林荨并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耽误整个班的进程。
“好好好，那林荨你好好休息。”他们知趣的离开了，围着的人渐渐少了许多，最后只剩下陆箫、周浩和郑晓楠。
林荨脸颊带着点点潮红，原本别在头顶的碎发也散落了不少，汗涔涔的贴在脸颊两侧。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肆意过了。
“喂，陆哥，你这不够意思啊，刚才比赛的时候看你还挺起劲的，怎么现在人家拿了第一你也不说句话啊。”周浩用胳膊肘捅了捅陆箫的，半开玩笑似的说。
陆箫闻言，轻笑一声，语气略微平缓，却是发自内心的：
“恭喜。3000m冠军。”
……
后来的很多年里，林荨偶尔还是会回想起她高二参加的这场运动会。
那一日，骄阳正好，穿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尖叫声和掌声遮天蔽日，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她穿着带有陆箫编号的篮球服，在跑道上恣意地挥洒汗水。
她青春里最明艳且肆意的时刻，仿佛就定格在她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刹那。
而那个她藏在心底的少年，温柔地笑着，逆着阳光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了一句：“恭喜。3000m冠军。”
“怕什么，往前冲才是青春，向阳盛开才是我们。”
青春，本就该这样绚烂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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