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六月的榕城闷热不堪。烈日悬挂当空，透过树荫，肆意的炙烤着大地。
一中的校园里，方打过下课铃，学生们正吵吵嚷嚷地收拾着书包，以最快的速度奔出校园。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校园里便只剩三两个学生还磨磨唧唧的在操场上闲逛。
“林荨，你看看你这次的测验，化学和物理怎么考的这么差劲啊？”
办公室里，李青青手里拿着成绩单，语气较为平缓地询问她身旁的林荨。
“对不起，李老师。”
林荨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双手背后，目光看着那张不堪入目的成绩单，默默低下了头。
李青青瞧她这副难堪的模样，也不忍再多说下去，转而安慰她：“没事儿啊，林荨。你不用担心，你看你这语文和英语，还有文综都挺不错的，等分科以后，你的排名就能直线上升了。”
林荨抬起头，迟疑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林荨：“好，老师再见。”
林荨出了办公室，轻声把门关上，转过身，靠在一旁的墙上，情绪低落。
她白嫩的脸蛋上长着一双灵动的小鹿眼，鼻梁略挺，唇色红润，偏桃色。
在美女云集的一中里，她的长相实在算不上出众，但那股清纯干净的气质，却是在一中不常见到过的。
宽大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一阵风吹过，掀起她校服一角。
林荨长舒一口气，随即迈着步子，慢慢悠悠地向班级走去。
班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把桌面上理的整整齐齐的书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
临走时，她还看了一眼班里的电器是否全部关闭，才拿起讲台上的锁，准备锁门。
“等一等！”
就在林荨准备拉上锁栓时，一个身影急急忙忙向她跑来。
她定睛一看，是班里的周浩。
她不由眼睛一亮。
既然周浩在这里，那……
“周浩，好了吗？”周浩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男音，语气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高冷又不羁。
果然是陆箫。
林荨禁不住心中暗喜。
周浩抱着篮球，气喘吁吁道：“稍等啊陆哥，我马上就好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荨，笑得灿烂极了：“那个，林荨，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东西没拿。”
林荨犹豫了几秒，才缓缓点头，还不忘嘱咐他：“那你记得把门锁好。”
“放心放心。”
林荨背着书包，故意放慢脚步，缓缓经过陆箫身边。
他身上有很淡的薄荷清香。
直至走到长廊尽头，林荨才停下脚步，偷偷回头看向那个令她熟悉的已经刻在脑海中的背影。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蓝白色的校服随意的系在腰间，肩膀倚着墙壁，静静等待着。
林荨站在那里看了足足两三分钟，才慢吞吞地转过头去。
……
回到家，林荨换了鞋，把书包取下，规规矩矩的放到房间的椅子上。
林母正在厨房里做着菜。她听到开门的动静，侧着半边身子探出厨房，手里还拿着铲子：“阿梨，我听你们老师说，测验成绩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
闻言，林荨在心底轻叹口气。
果然，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她踩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小：“我考砸了。”
“什么？”油烟机的声音很大，林母并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
林荨闭了闭眼，放大了几个分贝，又重复一遍：“我说，我考砸了。”
林母手中炒菜的动作一顿，却没急着训斥她，而是说：“是哪一科考砸了？”
林荨如实回答：“数学和物理。”
林母好似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还有两个月就分科了吗？你到时候选文科就好了。”
听林母这样说，林荨揪着自己的校服衣角：“可是妈，”她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我不想选文，我想选理。”
“那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吗？”林母一口回绝，“在这方面你别给我任性啊，老老实实给我学文科。”
见拗不过林母，林荨也不再与她争辩，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
她从书架上掏出那个压在最底下的本子。
封皮上被她用黑色的马克笔勾画了两个字：
——暗荨
林荨的暗恋日记。
她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页，提笔写下几个小巧而秀丽的字：
——“今天是2015年6月17日。”
——“林荨喜欢陆箫的第246天。”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短袖，白色的鞋子，在人群中没有太大的辨识度。”
——“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阿梨，出来吃饭了。”门外传来林母的声音。
“来了！”林荨应下，匆忙合上本子，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林荨去厨房帮林母把菜端上餐桌，然后坐下来，一言不发地小口小口扒着碗里的饭。
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林母便率先开了口：“你文科那么好，为什么想学理？”
她思虑片刻，淡淡道：“因为我以后想当建筑设计师。”
像爸爸那样的。
最后这句话，林荨是在心里默默说的。
闻言，林母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她长出一口气，过了好久才问：“为什么？”
“妈妈，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林荨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粒，不自觉的就回想起了小时候。
在林荨还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告诉她，希望她长大能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他时常会带着林荨一起画设计图纸；给她讲好多好多关于建筑结构的知识；陪她一起玩儿拼装积木；带着她和林母一起去很漂亮的地方旅游……
——“阿梨，你长大以后一定能成为比爸爸还要厉害的建筑设计师的。”
这句话，一直深深的留存在林荨的记忆里。
后来不知怎么，竟也成了她心中的一股执念。
林母自然是知晓缘由的。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这样吧，我也不是非要让你学文。分科前不是还有一次测验吗？要是你理科成绩能排到年级前二十，我就同意你学理。”
听到林母这么说，林荨心中松了口气。总算还是有点希望的。
“好。”
吃过晚饭，林荨换上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裤，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准备出门。
“去哪儿啊？”林母正在厨房洗碗，听到她换鞋的动静，探出头问。
“我出去散散心。”林荨漫不经心道。
林母皱眉迟疑片刻，才应声：“那你去吧。”
“早些回来。”林母还不忘叮嘱她。
得到林母的应允，林荨从鞋柜上拿起钥匙，推门出去。
已是晚上八点。
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银色的余晖倾洒于人间的各个角落。身旁还有云彩作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林荨压低帽沿，穿过几条霓虹灯下喧嚣的街道，而后在十字路口向左拐，来到篮球场。
篮球场内，十几个男生穿着篮球背心和短裤，在球场上奔跑着、呐喊着，挥汗如雨，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那么多男生中，林荨一眼就锁定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篮球服，乌黑的头发稍稍盖过额间，□□的眉峰下，那双瑞凤眼是最为吸引人的。
“陆哥，快投篮！”周浩挥着手，向陆箫示意。
只见陆箫熟练地运球，动作敏捷，轻松躲过对方的几重拦截，而后轻轻一跃，将手中的球向篮筐掷出去。
那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当当落进篮筐。
“yes！三分！”
明明是陆箫投进的三分球，可作为他队友的周浩却比他本人还要兴奋。
似乎是打的累了，他们三三两两走到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大口大口地往下灌。
林荨站在围栏外，静静地看着。白色的探照灯打在她身上，映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孤独极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把矿泉水瓶子踩扁，丢进垃圾桶里，背上包，准备离开。
见状，林荨也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林荨？”
就在她刚转过身的一刹那，她听到了周浩喊她的声音。
无奈之下，她只好僵硬地转过去，笑着跟他打招呼：“嗯。”
周浩摸着后脑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林荨保持着微笑，“我出来散散步，恰巧路过。”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简直烂到家了。
但是周浩却丝毫没有怀疑：“这样啊……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没什么问题吧？”
林荨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周浩左侧的陆箫。
他戴着耳机，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手里的手机上，甚至没有往她这边看过一眼。
林荨心里泛起酸涩，她摇摇头，“没关系的，我以前也经常这个点回家。”
周浩：“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她朝他们挥挥手，“开学见。”
周浩很热情地回应：“开学见啊。”
林荨走后，两三个男生相继追着周浩问：“可以啊你小子，上哪儿认识的这么清纯的妹子？”
周浩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解释道：“哪儿啊，那姑娘是我们班同学。你们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好不好？”
“你们班还有这么清纯的妹子吗？以前怎么没见过，刚转过来的？”一个男生问。
“哎呀，她性格比较内向，不大爱出班门，所以你们不常见。”周浩十分有耐心地说。
“哎，陆哥，你对你们班那妹子印象咋样？”那男生那肩膀顶了顶陆箫，笑着问。
陆箫喝完水，把瓶盖重新拧紧，淡淡道：“还行。”
见他这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男生只好悻悻地闭了嘴，转而继续跟周浩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了。
聊了半天，无非就是些女生的长相和身材。
“周浩，走么？”陆箫眸中一片清凉。
“哎行。”周浩跟那几个男生挥手道别：“那我们先走了，拜拜啊。”
“拜拜。”
等走远了些，周浩开口问道：“陆哥，你今天有事啊？走这么急？”
陆箫关了手机，放进口袋里，淡淡道：“没事啊。”
“没事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周浩又问。
半晌，都不见陆箫回答。
等周浩准备接着问的时候，陆箫缓缓开口：“以后别老是在背后讨论人家女生了。”
“啊？”周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好嘞，知道了。”
清冷的月光下，映出两条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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