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酒酿圆子（七）
小翠始见了这么多官差，便有些害怕，躲在何花花身后用眼睛偷偷地往里边看，这方才知道那个挺着圆圆肚子的胖老头儿竟然就是益都府如今的知府，在她的想象中，知府这种大官应该都是无比的严肃，可是这胖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说话时嘴角微微勾起，未语先笑，竟然跟他们村子里那些老头儿没什么两样，只是看起来稍显富态了一些，心里的恐惧便削减了几分，也敢壮着胆子，同他行个礼。
“你将方才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再跟他们说一说，他们都是好人，若想要还你们村子里那些死去的人真相，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何花花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一一同她介绍这房间里的人物，“靠窗户那个瘦瘦的小老头，那是咱们益都府的通判，往这儿的是李主簿，你只管跟他们说就行，他们都是好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李主簿给她拖了条凳子过来，让她坐着详细说，小翠起初还有些拘谨，但是说了两句话之后慢慢也就放开了，便将刚才已经告诉过何花花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孙知府深深皱起眉头，只道：“有组织有纪律，而且牵连甚广，这件事情远没有咱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吴刚呢，不是让他去查杨秀才的人际关系么，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李主簿就道：“属下刚才正要说这件事情，就吴刚查证所得，这样秀才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并未与人结仇怨，但是杨秀才的妻子是个十分刁钻刻薄的人，整条街对她的印象都不太好，这名女子未嫁入杨家之前，杨秀才一家在当地人缘还算不错，后来仅剩的一点好感也被他娘子败坏光了，但是要说能要他们命的倒也没有，不过吴刚得到一个消息，说杨秀才的娘子在未出阁之前，也曾去姻缘阁求过姻缘。”
知府大人皱眉，“果然跟这个姻缘阁脱不了干系。”
“那她当时可是求得要嫁给杨秀才？”
何花花忽然意识到，之前小翠口中所说，她们村子里那些姑娘求的都是金龟婿，但是像杨秀才这种家里一穷二白的，人家姑娘没有必要求着神仙赐姻缘吧？
“我也曾怀疑过这个问题，杨秀才的妻子和杨秀才的家境相仿，若是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何至于上山去求姻缘，所以我特意让人去杨秀才的妻子家进行了走访，这方才得知杨秀采得妻子，当时去求得姻缘并不是杨秀才，据说是城东一户姓王的人家，只是城东人口众多，符合那人描述条件的却并没有。”
何花花恍然大悟，问小翠：“你方才说的，你们村子的老刘家那姑娘嫁的是不是也是王姓人家。”
小翠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显然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就说道：“是这样没错，不止老刘家，我们村子里还有几个姑娘家嫁的也都是姓王的人家。”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白之远诧异道：“为什么偏偏这户人家在城东又不是实际存在的？”
“看样子如果要查清楚这件事，就必须还得从这户王姓人家查起，李主簿，你带人去查一下城东所有姓王的人家，将所有可疑人员控制起来，不能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现在这起案子所牵扯的人命可不只是杨秀才一家五口，还涉及到下河村数十条人命。”
知府大人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坐回了书案后，提笔开始写公文，像这种牵扯范围大，且伤亡人数众多的案件，按照本朝律法，需拟公文呈至上级，由刑部或御史台来人协助办案，可是真正落笔时，孙知府又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向白之远。
白之远一直看着他手中的笔，察觉到孙知府的目光，便也微微抬起头来，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恍若无声言语，整个书房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何花花不明白二人究竟怎么了，但是见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自己虽然好奇，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孙知府才将那根悬在半空中的笔缓缓落了下去。
“你可是想好了，上面若是来人，你的清闲日子可就从此到头了。”
孙知府一边写着公文，一边低声说道。
何花花赶紧把目光防灾白之远身上，她很早之前听衙门里的人说过白之远的身世，不过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猜测，有人说他是京城那户有钱人家的私生子，因为家族不允许不得已被自己的父亲送到这穷乡僻壤，也有人说他身份了得，如今潜藏此处，为的是韬光养晦，早晚有一天要回到那无形的战场上，去争一番天地出来，可是她并不这么觉得，经过这许多年的相处，白之远在她心目中不过是个对吃食格外挑剔的小公子，他孤寂，甚至脾气古怪，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心的一个人，会帮她出气，帮她教训欺负她的浑小子。
他会离开吗？
何花花第一次在内心中萌发出了失落感，好像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又是实际的，因为白之远并不属于益都府。
现实没有留给何花花太多思考的机会，白之远也没有正面回答孙知府的问题，反而问道：“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说杨秀才的妻子上山求了姻缘，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她的愿望自然会成真……”
李主簿接话道：“可是为什么后来她又嫁给了杨秀才呢？”
“这件事可能还得从她娘家人身上入手！”白之远道。
李主簿苦笑，“方氏的娘家早就没人了。”
方氏的父母只生养了她一个女儿，所以就养成了方氏刁钻任性的性格，方氏出阁不久，方氏的父母便因为意外走了，方氏自此在娘家没了亲人，方氏还有个叔叔，但同她家嫌隙颇深早就没了来往，只剩下一个远方的姨奶奶同她还算是比较亲近，如今人不知何处，吴刚查到这姨奶奶在方氏生孩子的时候还来看望过，接着就走了，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杨家也没人知道这人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只依稀记得个长相。
听罢李主簿对那名姨奶奶样貌的描述，何花花和白之远同时陷入了沉思，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兴许是过于大众化，让二人记混了罢，白之远就道：“所有的思路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上，现在当务之急需要查清楚这个王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眼下咱们根本没有线索，这个王家只存在于求过姻缘的姑娘，以及这些姑娘的家人口中，并没有人亲眼见过，也没有人真的到这个王家去过，我们现在连这个王家究竟在哪里，这名王家公子究竟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查？”
李主簿头疼地说道。
何花花忽然说：“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来。”
白之远眯起双眼，“你想做什么？”
“小翠，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那些去求姻缘的姑娘到底是怎么遇见那名姓王的公子的？”
何花花摆了摆手，问小翠。
小翠就说：“似乎是那些姑娘去求姻缘在先，回来不久就碰到了那王公子，应想着也许是阴差阳错，但好歹也算是让她们遇到了符合自己心意的如意郎君，又想着门第悬殊，便只好再上一次姻缘阁，求个圆满。”
“原来是这样。”何花花了然，转身对着房中众人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找个姑娘上山去求姻缘，那么接下来就肯定会碰到那名王公子，接下来的事情不就好办了么。”
李主簿问道：“可是要去哪里找这么一名姑娘？”
白之远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刚想开口说话，何花花就已经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不是姑娘家么，正好我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上山求个姻缘乃是情理之中，自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不行！”白之远不等她把话说完立马伸手打断了她，“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何花花辩解道：“可是我不去的话，也得找另外一个姑娘，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非常危险的话，那对于其他姑娘自然也非常危险，我是一名捕快，职责范围内就是要为民除害，替民解忧，怎么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临阵退缩？”
她说的言之凿凿铿锵有力，就连一直低头奋笔疾书的知府大人也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甚至想要伸手对着她鼓掌叫好，但被白之远一个眼刀吓得没敢吱声。
“你可是想好了，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危险，我没有办法保护你怎么办？”
白之远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她，这小丫头看起来软得像个糯米团子，其实内里强硬的很，只要她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何花花不像是开玩笑，格外严肃地点了点头，就说：“对于他们来说，我和其他上身求姻缘的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还得利用我呢，自然不会一开始就对我构成威胁，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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