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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三十二回:涣然冰释牵愁肠,死里逃生陷情网(1)


随着黑夜降临,玄穆的心收得越来越紧,他不记得上一回这样慌张是什么时候了。

        玄倓和玄烙也同样惴惴不安,再三检查晚间守卫的安排。苏复则备好了提神的茶饮和崭新的灯芯,确保充足的灯火。

        几人的异常难免引人注意,但又见秦飞将泰然自若地坐镇府上,将士们都只当是因临浪在宴席遇刺,才额外设防。

        太阳完全落山后,魏颖提着灯,前来看望飞将,只见飞将一如往日地静坐在帐中,握卷的手臂都抻直了,他费力地眯着眼,在灯火下不断调整着军书的角度,慢慢地读着,手边杯中茶色蒸腾。

        “魏长史,司马可还好?”不待魏颖阐明来意,飞将持书问道。

        魏颖恭敬道,“多谢丞相关心,司马已基本康复了。”

        “哦?”飞将多少意外,“我怎么听说,昨夜她尙十分虚弱。”

        “司马今日大有起色,已重新练兵习武,特派我来请丞相安心,今夜必会安稳。”

        飞将并未宽心,微微锁眉道,“玄焰自有精兵良将,司马莫需为老夫逞强一时,还是要考量长远之计,联军尚需她的号令,即使感觉好了,也须请位大夫确认才好。”

        魏颖道,“丞相放心,越人大夫已在黄昏时分回到前线,为司马诊过脉了,一切都好。”

        飞将暗自惊叹,说三日痊愈,还真如期痊愈了,小小女子,竟比从医几十年的御医还要厉害,这所谓神医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放下书卷,提起长刀,唤来大侍从拜晴明跟随,对魏颖命道,“长史先请,我得亲眼见下司马才能放心。”

        “这……”魏颖不免担忧,梧菁将军早先与司马起了争执,好不容易达成共识。这下丞相亲去拜访,不仅正中梧将军痛楚,还可能令世子水流扬起疑。

        飞将见魏颖踌躇着不动,说道,“司马若是有心保老夫周全,总不能横跨两个幕府守卫。我先去司马幕府,有何不妥?”

        魏颖无法实话实说,但司马是很关心秦氏父子的,才特意叫他前来安抚。司马急于拾回伤前状态,现在还在练兵场上,应该没什么不便,她也没说不让丞相去府上,魏颖遂应了下来。

        幸而三人路上并未遇上苍滨的世子和大将们,待至司马幕府练兵场,远远只见,三千弱水寥廓天,游鱼入水,飞鸟冲天,地上黄尘如走马,且定睛看,不过一人一枪一兽而已。

        肩纹玲珑翼,夜沐寒星际。足尖点落似蝶舞,发梢旋转若绸练。孤影一抹,轻衣薄甲,银枪红翎,独角白泽。

        凡枪尖所指,凌灵然,黑风惊觉碎箜篌;

        凡狡兽所及,愔阴状,鬼气勾魂破阳关。

        果然,临浪业已痊愈,魏颖所言非虚,然而,飞将竟有些出神。

        “秦丞相,是吧。”

        三人闻声望去,漆黑的角落里款款走出一个娇丽的倩影。原来越人也在练兵场外静静地观察着临浪练枪。

        “越人大夫,”飞将回过神,有礼地道,“多谢大夫妙手回春。”

        越人一笑生花,金发如流淌的月色,碧眼似湛蓝的星光,美得通体发亮。她不知从哪儿得了件崭新的白裙,配她的倾国倾城芙蓉面,如同闺房秀女,更似夜之精灵,毫无沙场的艰苦的留痕,也无岁月拖曳的足迹。

        越人素来自知美丽,也享受他人停驻的目光,仿佛在无声无息之间,轻轻松松地掠夺了谁亿万分之一的生命,比起师妹的飞花镖,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越人阴阳怪气地道,“倒是丞相客气,嗬,你们的大将军和大司马可是连一句谢都没的。老半天都不见人跟着,我只能独个儿好心地看顾着司马练武呢。”

        魏颖听了,忙抱拳道,“司马对大夫当然是万分感激的,没有大夫,今日还不知如何呢。司马不善言辞,还望大夫莫要见怪啊!”

        飞将看了看急切的魏颖,心想,虽然越人并非真心指责,但他到底也是全心为临浪说话。

        飞将淡然道,“大夫指点之处,当是大将军疏忽,只是近日确有军务缠身,事后定会重谢,大夫只管放心。”

        越人笑起来,“我行医这些年了,还靠着这点感谢活么?只是玩笑话罢了,二位可真是当真呢。”她话中半真半假,谁也不知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飞将蓦然问道,“不知大夫回到前线,是因为司马,还是因为别的事呢?”

        越人机敏地眨眨眼,绕着弯地回答,“哪里有需要,我就去哪里,没其他的原因。”

        飞将再抬眼看向练兵场,临浪已收枪伫立,正在月光中望着他们几人,独角白泽兽也不见了踪影。

        飞将不再闲聊,径直迎了上去,“司马恢复得可好?”

        “我没事,”临浪打量着飞将,又示意魏颖退下,“丞相怎么来了?有何事呢?”

        “我担心司马抱恙,特意亲自来看看,司马的坐骑呢?”

        “我放鹿耳去林子里找东西吃了,反正晚上也不需要它,军里的饲料它吃不惯。”

        “这样啊,要找些适合白泽兽的食物送来前线,也非难事,司马愿意的话,我会差专人去办。”

        临浪心想,颜极人又不圈养白泽兽,估计也不知白泽兽吃些什么,秦飞将这样说,未免太过虚势了。“鹿耳习惯野外,不用管它。”

        她没什么话想跟秦飞将说,正准备着在尴尬的沉默后找个借口离开,飞将却似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的退路,“司马的枪法,师从何人呢?”

        “自学的,各个流派都会一点,算不上向谁特别拜师。”

        “司马的心法,是跟随哪家的?”

        临浪有点茫然,“心法?我好像没学过心法。”

        飞将毫不意外,他刚才见临浪的枪法极为阴狠毒辣,方知为何她能大破修极光墙。

        不修心法,自然全无分寸,虽能突破重围,但常年失控,必遭反噬。

        飞将主动提议道,“司马枪法精湛,但略有冲撞,不利于伤后元气复原,我有一点建议,不知司马可介意?”

        临浪有些云里雾里,秦飞将是什么情况,算无知者无畏么?自己都顾不过来,居然还有心指导自己练枪?她玩味了几分,说道,“丞相来我这儿,玄穆知道么?”

        “我去哪里,只要不违背军令,似乎与大将军无关吧。”

        “他今晚要是突然找不到丞相,肯定会担心的。”

        秦飞将淡定地笑笑,“我帐外许多侍卫,想必在我离开时就已经通知大将军了,兴许一会儿还会追过来。司马若真有心今晚守卫,实在不值得再次负伤,时间不多,可否听老夫几句?”

        临浪只是替飞将着想罢了,她总不介意受教的,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递过了银枪。

        谁知飞将这惯用长刀的人,竟也能将银枪耍得眼花缭乱。他边武边指点,一把年纪仍气稳声洪,功力之深厚,绝非凡人能及。瞬间星幕缠身,流风静止。断水穿叶,都不在话下。

        她惊异不已,缓了一会儿,才震惊地接过银枪,“我以为丞相精修刀法,不知竟也用枪。”

        秦飞将道,“我确实常年用刀,不过早年间曾认得一位故人,枪法独特超群,出神入化,足以自创一派。我只与他相识几年,习得一点皮毛,就已颇为敬佩。然而,他的儿子更擅用剑,未能领悟枪法精髓,只得另收了个小徒,终未成才。那位故人壮年离世,没能留下真正的继承人,整套枪法就此失传,实在是可惜。”

        临浪最是伶俐,脑子转得飞快。

        故人?呵。

        秦飞将这种地位的将军,能认识哪些不熟络的高手呢?父亲善用枪,儿子却用剑,与秦飞将多有交手,壮年早逝,还能有谁呢?

        这却称作故人,也是有趣了。

        她故意道破天机,直言道,“丞相说的可是梧岿擎将军?”

        秦飞将并不否认,“司马也是若如人,可认识梧将军?”

        临浪挑了挑眼角,张口就来,“说的好像凡是若如人,就能认得四大天将。我又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在若如城才长到四岁,哪有机会结识大名鼎鼎的枭雄呢?”

        飞将淡淡一笑,“司马可是当今枭雄,不必记挂过去。待苍滨世子重登王位,司马的地位远不是先人能比的。”

        临浪随手耍了一下枪,漫不经心地道,“要地位有什么用?地位越高,负担越重,人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安静长久地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缺乏大侠的超脱,看不惯有小权的装腔作势,更看不惯有大权的草菅人命,始终无法抽离喧嚣,导致自己过得一塌糊涂。”

        飞将突然抬手,准确地一把攥住了枪尖,飞无影的银枪瞬息静止。

        临浪吓了一跳,这要换她,手心怕已被穿透了。然而飞将一点伤也没有,他严肃地道,“司马若真想长久地过好日子,平日必要练习心法,制衡枪法阴邪,才能避免血气冲撞。”

        临浪仰视着飞将,只这一眼,气焰就自降了七分。不免回想那日,她怎能将他错认成玄穆。

        他们父子虽然都散发着相似的威慑感,但玄穆更像厚厚软软的黑貂斗篷,远看得小心地捧着,贴近了就要暖暖地裹着,如何搓揉卷抱,都很舒服。

        然而,飞将却像手上的冷兵刃,刚刚正正的,越近越容易划出血来,越让她瑟缩,也越不敢任性,她甚至感觉自己刚才乱说话,被飞将暗中训了。

        她独立已有些年头,成为了一个保护者,却突然空降了这么个师父模样的人,什么都精通,还沉得住气。

        如果她坦露出心中的自卑,别人大概都会说她妄自菲薄。可是,她嘴上说着偷学各家,实则远没有“各家”之说。枪法大都是自己靠着兵书和观察,半悟半练而成。

        她深知,自己独胜于赂极修为给予的干练和狠绝,万不能与科班相提并论。好在枪法难习,大多颜极武将首选刀剑棍戟。

        偏偏遇上这个玄焰左丞相。

        按秦飞将自己的说法,凡是武学,必过目不忘。她才知真有这样的天生奇才,也难怪他是第一个识破她“枪法阴邪”的人。

        秦飞将字字有理,句句认真,但她听不甚懂,也不敢随意请教,只愈发觉得自己无能而愚蠢。在自我评估、继而怀疑、重作审视、更生焦虑的循环里,越陷越深,彻底沦为弱势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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