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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三十回:水流扬真假体恤安臣思,秦飞将左右调和化儿阋(2


朝会一散,玄穆立即去找父亲。自上一次争执后,两个人一直没有单独相处过,遂也叫上了玄倓,事关父亲的安危,也顺便当下缓冲剂。

        玄穆开门见山地大致总结了下他与临浪昨日商讨的结果,但只字未提“二十五人”,只说刺客是赂人,很可能与修极无关,“父亲还是暂迁至我主寝帐旁,待事态平息后再说。”

        玄倓一听很是紧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父亲来的?”

        玄穆简略道,“临浪推断自有他的道理,我也没来得及细问。”

        玄倓不由得犯起嘀咕,“临浪?连自己都顾不上的人,靠谱吗?”

        玄穆担心父亲也要问个究竟,他若全盘托出,必要辜负临浪的好心了。他正暗自两难,但秦飞将却毫无质疑,一反常态地将只语人言当作了事实,沉着地道,“赂极刺客一般在夜晚行动,只要把作息颠倒过来,要提防也不难。最近修极鲜有动向,可能有所策划,你们两个都专心战事,不用担心我这面,我会安排好夜间防卫的。”

        玄穆、玄倓都对父亲的冷静大为意外,秦飞将的轻描淡写,尤其让玄倓担心。

        他从未正面见过赂极人,可传说却听了太多。相传赂极高手之中,视者夜视草木,闻者千里闻声,翻手可攀岩走壁,覆掌能隔空取物。

        如今,且不论一个活生生的侍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白骨而无人知晓,只看向来机敏骁勇的临浪,竟在一转头的功夫,瞬间血染白袍。这样的异世奇能,只要调整作息就能防御得了吗?

        但凡孝子,哪有不担心父亲生死的呢。玄倓不敢直接忤逆父亲,于是向兄长求助,“哥,你有什么想法吗?”

        玄穆已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父亲,自然要调用重兵,却被飞将断然否决,“行不通的,颜极人惧怕黑暗,只要灯火一灭就陷入恐慌,人越多,反而越容易自伤,策略上先输了一筹。”

        玄穆不肯退步,立即争辩道,“比起混乱,更没有将可乘之机双手奉上的道理。临浪也提议我们加强防卫,既然我们都没有与赂人交手的经验,父亲何必无谓冒险?”

        玄倓心想,兄长今天怪得很,刚才吵得那么凶,现在却像无事似的,句句不离临浪。既然已提及临浪,玄倓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刺客若真是赂极人,会不会是临浪招惹来的?我们难道不考虑下苦肉计的可能性吗?”

        玄穆皱了皱眉,极其不悦地撇了弟弟一眼,“有什么理由呢?如果没有那个晞游越人,临浪可能都活不下来。”

        “正是有了神医,才奇怪呢,”玄倓道,“刺客刚逃走,这神医就莫名赶到,随随便便就治好了个濒死的人,只是巧合吗?”

        玄穆没有回答,他也无言以对。

        理智上,他认同弟弟的猜想,越人、临浪、刺客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但他却不受控制地一昧相信着临浪,仿佛拼命地填补什么空洞似的。

        许是可怜太行人的惨烈牺牲,许是愧疚他们兄弟二人逃过一劫,许是忏悔他率领的铁骑曾踏平苍滨的炊烟,许是记挂在红烛帐暖里说要一起走到最后的承诺。

        他本就被临浪扰的千头万绪,这下更是心乱如麻。

        “我不认为司马另有计划,”秦飞将意外地为临浪说话,还教训起玄倓来,“倓儿,你也要注意措辞,不要一天到晚直呼司马的名字,怎么说也是你在联军的长官,容你不敬是人家的宽赦,你不自省是你的无知,叫将士们笑话。扰乱军规军心,太不懂事了。”

        说罢,他继续跟两个孩子商议道,“赂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颜极公开露面了,若真是冲我来的,只可能是颜极私怨,修颜之战才是正事,你们不要在我这儿浪费兵力。至于防护,临浪如今尚需自保,我们不必太依赖她,我年轻时跟赂人交过手,多少有一点经验。”

        玄穆和玄倓二人闻所未闻,极为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飞将故意略去了细节,囫囵道,“那时候是九王当政,十王还是王子,当时和我一起跟着你们太父从军,有天半夜路上遭遇赂极刺客突袭,总归是有惊无险。”

        玄倓狐疑道,“事涉太父和王上,史书上怎么会没记载呢?”

        飞将心想,还能为什么,举国上下只有一个人能掌控玄焰史书,当然是对他不利才抹去的。但前尘旧事,由他终结就好,无需牵连后代。

        飞将遂敷衍道,“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有专人整理前线战事。史官全靠收集将军手稿,还有前线、都城之间的通信记录,行军时记录难免有丢失的情况。总之,我还有些应对赂人的经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自己的安危自己操控。”

        玄穆哪里能让,“九王在位都是多少年前了?父亲何必执拗于一人面对?至少与我们共同协商,大家都能心安。临浪已经说会来帮忙,何必非要拒绝呢。”

        飞将本尽力避免干涉儿子的人情世故,可玄穆偏没眼力见地一次次说起临浪,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终于忍不住训道,“你还指望临浪帮忙?你们今早吵成那样像话吗?临浪怎么说还有伤在身,半夜才从昏迷中醒来,这一大早又跑来开会,你有什么非要当着将士的面分个清楚的?好好说话不行吗,跟家里人闹脾气还不够吗?”

        玄穆自知理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闷闷地虚势道,“今天忙完,我晚上自会去看他,我们不要转移话题。”

        飞将依然不满意地瞟了他一眼,“你晚上去,司马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晚上也常过来。”

        “司马来你这儿,跟你去司马那儿能一样吗?”

        玄穆不知所指,“为什么不一样?”

        飞将眯了眯眼睛,没有直接点破。他注意到玄倓刻意地回避了视线,便冲其问道,“你会半夜去找司马议事吗?”

        玄倓当然不会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夜闯陌生女子的寝帐?早在苍滨入营前,他就发现了临浪的秘密,但他支支吾吾地,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父亲,也没有说实话。

        按苍滨军规,临浪死罪难逃,玄倓虽与她意见不同,可万不想她无谓地死掉。然而,他的身边想除去临浪的人太多了,至高无上的玄焰十王首当其冲——无论是若如之战,还是司马之位,都让这千古一帝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凡人恨之入骨。

        因此,玄倓极为担心走漏风声害死人,连凝儿都没告诉。

        可是,玄穆并不知情,他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他就是去了,临浪愿不愿意见他还另说呢!总是耿耿于怀军权分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本事。真有能耐的人,还需要跟别人立下马威吗?”

        玄倓在父亲面前挨了兄长的训,纵有一千个不甘,也不敢吱声。

        飞将早先听说他们二人近期常有不和,但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兄弟间偶有争执,现在才发觉他们的关系竟格外紧张,不由得担心起来。

        飞将特意给玄倓一个解释的机会,“倓儿,我听烙儿前夜说,你早已跟临浪和解了,不是吗?”

        玄倓犹豫了下,“嗯……就算是吧。”

        玄穆是第一次听说,不满地问弟弟,“什么叫算是?你又干什么了?”

        玄倓有点受不了兄长的语气,“没干什么!我就是跟临浪谈了谈,什么都没发生!但那是苍滨叛军出现之前的事了,现在……”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揣摩着父亲的脸色,没继续说下去。

        飞将接过话道,“现在营里有了苍滨人,倓儿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父亲问的,玄倓也不怕兄长的反应,坦率地说出了心中所想,“首先临浪没有和任何人商议,擅自引兵入营,藐视各国军权。若是正规苍滨军也罢了,可是这带进来的算什么军队呢?实力上差了一截,连精兵都需要没日没夜地格外操练;称号上也难以正名,为首的水流扬虽没自立为王,但即使以世子自称,依然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的行为,不仅辱没我等朝堂,还断绝了苍滨正军入盟的可能性,怎么看都算不得好事,也难怪王上差父亲到前线镇压苍滨嚣焰。”

        玄倓这番话,让飞将这个做父亲的,意识到他们父子三人各有误会。首先是两个儿子都不懂他的心意;其次是幼子不知苍滨操练的真正原因,但长子却心知肚明;最后是两个儿子各有各的道理,却完全拒绝沟通。

        一个厌烦地避开了弟弟的目光,似乎过于习惯这样的僵局,已懒得解释了;

        一个则见得不到回应,既羞于坦诚心思,也恼于兄长强势,也不再说话了。

        苍滨入营已有好几日了,他们之间却连家事都没解决好。

        飞将常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失职,如果玄轩还活着,大概早就解开了两个孩子的矛盾,他却徒有父亲的威严,给不了母性的关切。他甚至怀疑过,当初如果任两个孩子留在宫中长大,由影妃抚养,托楼兰培育,会不会众人安好呢?

        很可惜,终归都是妄想了,现在只剩垂垂老矣的他,拼尽残存的岁月,守护玄轩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留恋了。

        飞将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尽可能温和地教导,“倓儿,正常来看,你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现在并非正常时候。君主位于王座,看的是朝堂庙宇;将帅身在战场,看的是边疆戎马。一个事关社稷兴衰,一个事关生死存亡,势必不可能永远同心同德。为将,要先分清为何而战,才能知道如何而战,即使意味着行动超出成规。要知道所谓成规,不是永远正确的。你们两个都听说过苍滨对女人参军参政的禁令,百年前因一场情变而立的方圆,如今只是误人子弟的桎梏而已。规矩是用以凝聚众力的,不是打压异己的,人定的规则,自然要人来通融,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穆此时才幡然醒悟,原来在王上的圣怒之下,父亲还是悄悄地站在了他们这边,自己的偏执却将父亲的苦心扭曲得面目全非。他不禁反思起自己为儿为兄的失误,更加内疚。

        飞将看到二人都若有所思地垂首不言,便心领神会。他不擅长当面处理复杂的情绪,于是还是选择给儿子们留些空间,“既然两日后才有危机,也不急于这一时求解。你们先按常规备战练兵,也给我一点时间思考下该如何应对。你们去忙,晚些时候咱再商量看看。”

        兄弟二人顺势应允,暂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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