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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三十回:水流扬真假体恤安臣思,秦飞将左右调和化儿阋(1


蓝念真青衣款款,阳光下独自摇着轮椅,眯起眼睛看向枯木远山。剪影如玉的温润,衣带含风的涵淡,谦谦君子,静雅飘逸,一世俊儒,一世城府。

        他见魏颖送水流扬出帐,微笑颔首道,“看来是我叨扰到司马和世子了。”

        魏颖歉意道,“司马深夜才恢复知觉,大夫叮嘱要多加休息,辛苦蓝御卿千里迢迢来看望,不如稍作休息,晚些再见。”

        水流扬则淡淡地道,“御卿先到我处吃盏茶吧。”

        念真善解人意,道,“只要听闻司马无碍,也能放心,那就麻烦世子了。司马只管安心休养,不必忧虑我等。”

        二人遂一前一后地到水流扬的会客帐中,流扬派心腹把守军帐,以防隔墙有耳。

        念真坐定,“世子近日可好?”

        流扬也不寒暄,径直道,“你怎么这么快知道司马苏醒?”

        念真鲜少见他如此突兀,不慌不忙地道,“不知,听闻司马遇刺的消息,便计划前往,也是巧合了。”

        水流扬静静地凝视着念真不明心思的面容,君子的微笑是最完美的面具,读不出一丝深藏的心事,无喜无忧,无感无惧。“你跟刺杀有关系吗?”

        “主上如何这么问?”

        “有关吗?”

        念真眼中掠过一丝混沌,“没有。”他飞速地思索片刻,继而道,“看来主上认为刺客是赂极派来的。不过,比起我等迫害,难道不是临浪自惹麻烦更可能吗?”

        流扬冷冷道,“这二者未必矛盾。”

        念真轻轻哼了一声,保持住了微笑,“主上若是真心怀疑我,纵然我说不是,也不能相信了吧。”

        流扬也不掩饰猜忌,陈述道,“你私下联系过赂极的人吧。”

        因先前梧菁的到访,念真也以为水流扬另有计划,泰然地没有否认,温和地问道,“主上不也是吗?”

        流扬却立即反问,“我什么时候联系过了?前些年不是说了要正大光明地赢吗?我怎么可能还与他们保持联系?”

        念真在心里暗骂了梧菁一句,真是个无事生非的废物,表面上依然平和地顺着流扬的话,“那我就更有为主上着想的理由了,我绝不会危害主上,也更不会任主上遭人危害,因此才有所准备。不过这次确实和我无关,赂极人若要穿越天门,必得有颜极人接应,可能是苦肉计吗?”

        “苦肉计?目的何在?如果临浪想杀谁,宴席上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何必自伤?调刺客来前线刺杀,实在极端,前线常常风云剧变,本不是非得暴露,却似乎有什么要立即动手的理由。秦飞将显然知道些什么,玄焰与赂极的牵连,我们至今没有摸个清楚,但想来对他们而言,征用刺客并非难事,不能排除玄焰十王暗中作祟的可能性。”

        “玄焰吗……主上不考虑占着苍滨王座的那位吗?”

        流扬想都不想,“流令?不可能,他没那个胆识。小时候他夜里醒来,就因为身边无人,就吓得尿了床,哪来的胆子勾结赂极?”

        “那是小时候,”念真幽幽道,“主上可要知道,他毕竟做了一十六的王,就是装也装出个样子来了。万一确是他所为,那只怕刺客的目标不局限于临浪一人了,主上也许多多防备才是,不能为临浪引火上身。”

        流扬沉默了片刻,黑白颠倒,也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

        他太了解念真的风格了,命运把他当宝钻一样毫不留情地打磨,凡是成形的,都是最坚硬纯正的精粹,即使辟雳列缺之力,也纹丝不动。如果说临浪是天选之将,那念真则是他亲挑的右臂,让他能完整地重生,才成不可成之事。

        宿命和血肉,若不可共存,要舍弃哪个呢?

        流扬不再争论,默默地提前备好了一份原谅,但还是坚决地劝命道,“我把我对杨将军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给你听。不要动临浪,直接、间接都不行,清楚了吗?”

        念真不可置信地笑了笑,“我竟不知主上已托付真心了。”

        流扬识得其中讽刺之意,冷冷地生硬道,“不必嘴贫,你在决定动手前,先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她,会承担叛军入营的责任吗?她做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没有她我们以后也难在联军立足,这个道理你总明白吧。”

        念真渐渐收起微笑,眨了眨眼睛,“主上要我手下留情,到底是为报入盟之恩,还是为继续利用呢?”

        流扬不喜欢念真的措辞,太没人情味了。他有时真的庆幸蓝念真没有称王的欲望,或者说,报仇的魔力,远胜于王权的诱惑,否则凭念真的狠绝,势必踏着步步血莲直逼王座,他自己也要甘拜下风的。然而,念真若称王,只怕那号称千古一帝的玄焰十王也过犹不及。

        流扬不悦道,“为什么非要这样选择呢?”

        “因为这两点都不是理由,”念真的视线蓦然露出了凛冽的角牙,“主上说的对,我们做不了临浪做的事,那是因为我们技高一筹,不会选择自取灭亡。主上要赢得正当,那得保证垫脚的石头都是不能伤人的死物,绝不能是一个潜在的赂极宗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再要除此隐患,势必要今日准备,我是为主上和苍滨的未来着想。”

        流扬见劝说无果,干脆点明道,“她是女将,何来隐患?”

        “……什么?”

        “你听见了。”

        念真恍然,难怪找不到和临浪行踪相符的宗主,原来临浪是女人。他倒轻松了不少,这样更好办了,赂极阁门都算上,女宗也没几人,想必长安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流扬又道,“若你幼妹还活着,很可能也是这般田地,你还打算斩草除根吗?”

        但念真讳莫如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重点,冷漠地道,“但问她在主上眼中,到底是类似我妹妹,还是已故的初元将军呢?她们都已经死了,临浪只是临浪而已。当年初元将军多得师门上将方铮的提携保护,以及其余三天将的鼎力相助。先父在世时,因同门情谊对她多有照顾,初元将军常常登门拜访,蓁儿还曾跟着她学了两招剑法。”

        说到古宅旧事,念真似梦魂牵引般微微出神,那只伸手等他抱的小生灵,永远高不过他木椅的扶手,模样依如昨日清澈娇憨。

        他把她嵌在名中,只要他活一日,人间也惦念她一日。然而,十六年来,他极少开口提她的名,从不敢落笔写她的叶华木兴。仓颉的千书万言,唯独那一个字,是他不忍卒读的温柔。

        即使是主上,也如何能将她与临浪相提并论?

        不过也只是怔了一秒钟的时间,念真立即回到了正题,“我的意思是,初元将军能位至天将,得益于他人助力,但临浪既无家世也无师门,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怎能在苍滨军中迅速立足?雷霆曾说过,临浪多次单独进宫,第二日才会回府……”

        流扬立即意识到念真的暗示,极为厌恶地道,“不可能的!水流令若是知道临浪真身,根本不会容她在军中,更别提其他的了!”

        念真淡然道,“也许吧,我也只是想提醒主上,临浪是否真心投靠我们尙未可知,主上莫要为了过往的情结,错看了人。先王坐拥四天将,最终依然自刎于碧落泉,主上真的要为一个身世不明的女人心软吗?”

        流扬的眼中如细水驰漾,是不惑之人的自若,也是运筹帷幄的深虑,他缓缓开口道,“宗尊之中,唯独女宗,虽位列宗主,却始终命不由已,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求生者,苟且于一隅偏光,终生受制于人,性格与内在都已被驯化,虽看似隐患,实则反能为我所用,卖一个故事。你我的过往注定难见天日,但谁不向往一个在万众瞩目下崛起的苍滨英雄?幼年凄苦流离,导致成年后深陷泥沼,最终在捍卫故土的雪耻一战中,方得出头之日,自此不惜违背昏君,守护天下安危。她并非赂人,而是因玄焰铁骑而沦落的若如人。凡受战乱之苦的黎民百姓,皆能共鸣,即使杜撰也比不得这个人生之精彩。最后总归是女子,比起三军将帅,天下更偏爱后妃之尊,你们的‘第四君子’九华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则没有花都天子吝啬于后位,结局已是定数,也无功高盖主的忧虑,我为何要除她?”

        念真的脸上重新浮起了那一层谦和的笑意,果然流扬心中早有定夺,原是自己养晦不足、心机有余,他自嘲似的笑了几声,“早知主上的计划,我必全力支持,主上何苦用话来诓我?”

        流扬淡淡道,“我哪里诓到你了,只叫你不要动她,活着的人才能讲真实的故事。念真,你要知道梧将军生前也是有侠骨柔情的,并非一味铁血,这一点倒是由梧菁继承了去,你多向梧菁学一学仁心儒德没什么坏处。”

        念真僵持着微笑,只作不动声色默认,但心中急湍暗涌,叫嚣地冲撞着岸岩,泡沫汩汩翻滚。

        他想,将鸾鸟当羽雀圈养的金丝笼,真的比一把屠凤刀慈悲吗?主上远非先王的宅心仁厚,而他也未到要向梧菁学习懦弱的程度吧。

        “你也别在这里耽搁太久,让薛鹤梅疑虑,至少得先过去打个招呼。”流扬抿了抿冷茶润嗓,细心叮嘱道,“各国都对司马遇刺颇为惶恐,也愈发摸不清玄焰的态度,晚些时候说要交流一下近况,到时候还要再见呢。”

        念真道,“主上无忧,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长安先去问候梅卿了,他知道我先来司马幕府看望。”

        流扬眉头微蹙地看了他一眼,念真识得眼色,随即主动道,“我知道主上不喜欢长安,但是有他在,也能多占据梅卿的眼线,对我们更有利。如果主上愿意了解他一些,就知道他也是靠得住的。”

        流扬不为所动,“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在乎,我最在乎的是他对你的影响,你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最后作茧自缚。”

        “主上放心,现在没什么复杂的,我们都很清楚对方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圣殿上的人暂时不愿理会罢了。凡在他的土地上,便是长鞭所及,哪日心血来潮,一道圣旨下来,谁的心愿、是非对错,都是无关轻重的沙砾罢了。这世上除了天定的生死,没有比王权更高的力量了,在我重得王位之前,你只能靠你自己。”

        念真终于柔和而真切地笑了一次,“明白了,我这就去后将幕府,主上也别太累了,才几日不见,您竟憔悴了呢。再危急的事,也有我们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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