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村
“意思是，你们也准备离开这里了？”谭星问。
“是，不过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大概在明日开始赶路。思乡心切，在外闯荡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他们今日聚在一起是为了给两位少年送行的。钰絮听了眉头一皱，一副愁容：“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若是各自安好，纵使不见也无妨。”陆归尘站出来笑眯眯的挡住了他看向云处安的视线，意有所指的说。
顾惊鸿飒飒红衣，颇具侠女之风，很是江湖的拱手道：“愿再次见面时，两位都能成长为侠肝义胆的小仙君，我们顶峰相见！”
“好！定不负所望。”谭星学着她的语气坚定的回复道，他知道闯荡江湖最珍贵的就是初心，他很喜欢他们这帮人身上的侠气，默默许诺将来一定走正道，不忘初心。
钰絮：“俺也一样！”
临走时，他频频回头，依依惜别：“再见小仙子，再见其他人。再见，小仙子！”
众人：………
云处安忍俊不禁，对他挥挥手。陆归尘依旧笑眯眯的：“再见再见，两位快些赶路吧。”
内心：你走不走，不走我送你一程，到达目的地只需一脚。
冬，似乎是忽然到来的。
早起时恍然觉得天愈发冷了，他们还要赶路，顾惊鸿给景从裹上棉衣，做的丑了些，不过好在很保暖。更何况景从生的那般好，套破布都像模特走秀，令人赏心悦目。看着景从有些吃惊的样子，她得意洋洋的仰起了头：“厉害吧我，本女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守得住寂寞创的了辉煌！”
“侠女，没有我们的份吗。”芊落贼兮兮的探出头来打断她。“早就料到会降温，幸好及时添置了衣物。”云处安体贴，有她提醒，众人很难能冻着。铭恩其实不怕冷，却还是被迫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远远看去像个行走的球。
芊落鼻头和脸颊都红红的，说话时呵出白气，像个娇俏可爱的雪娃娃。顾惊鸿从房里拿出一个白色雪帽：“赏你了。”芊落夸张的捂着嘴巴：“姐姐何时待妹妹这般好了，妹妹诚惶诚恐。”“哦，惶恐就别戴了，还给我。”此话一出，芊落夺过雪帽紧紧护在怀里：“拿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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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呵，习以为常。
云处安身后也多了一条披风，顾惊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神色如常：“别总是一心想着别人，把自己也照顾好。”云处安愣愣的看着，两年前的惊鸿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如今确实大不一样了，惊鸿真的长大了，她欣慰的想。
就这样赶了几日的路，突然下起了雪，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到众人眉睫发梢，起初还有些兴致观赏雪景，直到积雪深深的覆盖到各处，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荒无人烟。他们舟车劳顿，便想要找一处地方休息停留，但在附近转了好久都没有房屋村落。
就在他们有些丧气时，前方出现了一处村落。众人大喜过望，上前扣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希望能借宿几日，开门的人有些提防的看着他们，最后犹犹豫豫的拒绝了。哪怕芊落提出可以多给些钱，也无济于事。
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都被一一拒绝，到最后一家时，他们诚恳的说大雪封路，他们单纯想借宿几日稍作歇息，不会添麻烦。那女人衣着朴素，但相貌却是妩媚动人。在她身后有个小孩探头探脑好奇的看着一行人，看见顾惊鸿时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有些怕。
“实在抱歉了，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诸位客人，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女人有些为难的说，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他们只得作罢。
这村庄里竟没有一户愿意收容他们的人家。
纵使天寒如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赶路了。就在他们心灰意冷时，之前拒绝过他们的一位老婆婆突然打开了门，语气中透着些无奈，内心有些挣扎：“年轻人，若是不嫌弃来我这住几日吧，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适合赶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拒绝过他们的人家忽然纷纷打开了房门，都往这里看了过来，好像一直在里面偷听了很久似的。
他们正疑惑时，那些邻居忽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大意是其实也可以让他们住进来。陆归尘看出了他们的防备小心，解释道他们并不是坏人，不过是一群出来历练的江湖中人。村民们半信半疑，最先接待他们的老婆婆引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门，还是有人在门外瞧，安置好了他们，老婆婆突然返回门口对门外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放心。
到了晚上他们终于喝上了热汤，为了感激婆婆拿出了一半盘缠，老人朴实一笑，皱纹爬了满脸。“不过是借宿几天而已，不要你们的钱财。”他们不肯，这位婆婆毕竟是第一个开口同意收留他们的人，若是没有她，冰天雪地，他们不知道要多辛苦。老人犟不过，松口收了一些。
虽然百般提防，但婆婆人很好，对她们很客气。尤其是看到芊落和铭恩时，能看出她的欢喜，她有些怀念的说，她的孙子孙女应该也长这么高了，如果他们没有死的话。
老人说他们村里的人们早些年经历过战乱，他们这群人出生低贱、命如草芥，只能挣扎求生。她们全家只留下她一个，随着村民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怎么与外界接触，他们一行人是在这漫长岁月里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外来人，事实上他们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外人了。
众人哑口无言，芊落走到她身旁出言安慰，云处安为老人家盛了一碗鸡汤。
老人连连道，都是一群好孩子，眼中有泪光。
过了一日，又有两位迷路的陌生人来到了这个村庄。来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女人名洁粢，男人名朔衡。既然已经开了先例收留了他们一行人，自然也就收留了这对男女。更何况他们似乎在雪地里呆了很长时间，若是不同意，怕是就要任由他们冻死在这里了。他们就住在那个带着小孩的美艳妇人家。在其他村民口中得知那个妇人是个寡妇，叫刘夏，丈夫在战乱中离世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他们给他取名叫王逃命。
王逃命，望逃命。
村子里的村民一开始还挺冷漠的，看她们和那个婆婆相处的很好，态度也慢慢缓和了，他们发现其实这些村民还算赤诚，是真心待人的，还有人为他们送来了一些自己储备过冬的蔬菜和腊肉。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待的久了，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算贫苦了，起码现在能保证温饱，所以大家反而都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吃了午饭他们就坐在院子里消食，顾惊鸿不像云处安那般雅致，夏日里会和陆归尘一起在屋檐下面下棋听雨，冬日里就取了梅花枝头上的雪，煮雪烹茶。而她除了终日里吃吃喝喝和打打杀杀再抢着帮阿婆把所有活计都做完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这会儿阿婆不需要帮忙，她没事做，就呆呆地看着大雪没完没了的下。看雪落到屋檐上，落到枯树枝头，落到景从头上。她忽而想起一句诗，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一个雪球突然砸到她脸上，方才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消失。芊落：“哎呀～人家不是故意的。”顾惊鸿笑笑，口中说没事，却走进雪地里，举起一个被滚的巨大的雪球。
芊落：“我刚才看见你偷偷往里面裹砖头了！啊啊啊，救命！”
阿婆手中动作不停，边织衣服边看她们打闹，铭恩一言不发的啃着自己的胡萝卜。
门外突然传来对门住着的刘夏的声音：“小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那位叫小谢的精壮汉子手上举着一块巨大的木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事没事，一会儿我再帮你把它砍成柴火，夏姐不用跟我客气。”这村人相处的非常好，就连阿婆手上的衣物都不是为自己做的，也是为村里一些小孩子做的。
可见他们平时互帮互助是常有的事。
“阿命别贪玩，外面冷。”说完她进了屋子。她的小孩正呼哧呼哧的堆着一个大雪人，小脸冻的通红，嘀嘀咕咕的说着：“还差一个鼻子……”然后停下了拍雪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小孩，你在堆雪人呀，姐姐能和你一起玩吗。”芊落过去逗他，那孩子看起来内向的很，看到漂亮姐姐过来支支吾吾的不敢搭话，动作却很敏捷的躲到了雪人后面，只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她们。
阿命只觉得那个漂亮姐姐眼睛大大的，像葡萄一样。她旁边那个红衣服的姐姐看起来好凶，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他就觉得很害怕。虽然那个姐姐也很漂亮，不过那种畏惧始终消除不了。可是他又觉得很喜欢她。很奇怪。
“这是父亲……”
他声若蚊蝇，芊落愣了一下：“什么？”
“这个雪人是父亲……这样，我们全家就又在一起了。”
她们看着小孩认真的样子，觉得喉咙一阵干涩，说不出话来。听婆婆说，他们这些人逃出来的时候家里几乎都是死的死、伤的伤，刘夏的男人人特别好，不仅善良，对妻子也是矢志不渝，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心软，拼尽全力救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刘夏差点哭瞎了眼睛，她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她活了下来。
阿命没有见过父亲，在他想象中父亲应该是手掌宽厚、脊梁如山的父亲，应该会给他买糖吃，对他特别好，因为母亲口中的他就是一个这么好的人，所以每年冬天他都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在门前，父亲就还像从前一样，守着他们的家。
这样，母亲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阿命眼睁睁看着那个凶巴巴的姐姐冷着脸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半胡萝卜，他抬头，那个凶姐姐面无表情的说：“鼻子”。
阿命愣住了，没有接。
也许是怕她，顾惊鸿放在了地上，走得离他远了一些，小孩才探出头去拿。
“阿命！”刘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表情严肃，语气愤怒又慌张，她走过去一把拍掉小孩手里的胡萝卜：“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平日里和你说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走，回家。”她拉着小孩回了自家院子里，那根胡萝卜慌乱中掉到了地上。
“我怎么感觉……她意有所指啊。”芊落不满的回忆着刘夏看她们的眼神：“我们又不是偷她小孩的。”顾惊鸿拍拍她的肩膀，对她摇摇头：“别乱说。”
这个村子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们外来人好像根本融入不了，村民们看似热情，却处处提防着。不过她们就在这里停留几日，也没什么好特别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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