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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思乡


桑寂的魂珠被云处安用一缕红绳串了起来,戴在了芊落的手腕上,虽装饰简单,却有别样的美感,她对它爱不释手,经常看着腕间发呆。每每看着它,她总是会想起桑寂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陆归尘见她这般珍重,又对她说,这珠子不是一般的珠子,桑寂只说可祛阴气,但毕竟是鬼王,他的魂珠可庇佑你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那如果她许愿……

        “太离谱的不可以哦。”

        “好吧……”芊落有些失望,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明明认识没多久,但桑寂的情谊能有几人做到,她如果也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好了,可惜桑寂已经灰飞烟灭了。“既然把魂珠给了你,他肯定是想你能够好好生活,你好好的比什么都要重要。”陆归尘见状宽慰她道:“别多想了。”

        “嗯。”芊落点了点头,催促他去忙,不要管她。陆归尘被她推走,无奈的笑了笑。

        芊落站在原地看着掌心那颗连着红绳的珠子,她倒是没有什么愿望欸,如果说真的能心想事成……她看了看远处,当时他们出了鬼城就先找了个安稳的小镇调养身体,钰絮和谭星也在,不过小镇美好,不知世事,日子如流水一般,托顾惊鸿的福,他们吃了不少补身体的药膳,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过几日那两个少年也要走了。

        此刻云处安正追着顾惊鸿喂药,见顾惊鸿苦巴巴的皱着一张脸,她忍不住笑,景从变魔术似的拿了根糖葫芦出来送到顾惊鸿手里。云处安忽然想到幼时的小惊鸿会不会也是像现在这样怕苦,吃药时也要这样被人哄着才行?

        芊落看着这一幕,默默在心底许了一个愿。

        如果魂珠真能实现她的心愿,她甚至不敢奢求永远像现在这样。她只想能够永远记得这帮人,记得这段温暖恣意的时光。

        自从经历鬼城一事,他们名声大噪,加入的人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世界各地,不想这小镇里也有知道他们事迹的,希望日后和他们同行,起初他们是拒绝的,但这人还十分有毅力,日日来求见。顾惊鸿只好改口说可以考察一下再做决定,正好他们也缺人手,每次做事要保证全部安全才好,像上次那样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本就惹得云处安好生担心。

        那人自称他名陈屿森,生的高高瘦瘦的,眉目比女子还要漂亮些,举止大方,看上去倒像是大家族、身份尊贵的公子。不过他却只是这小镇里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只是声音有些像女子。

        顾惊鸿说要试试他功夫如何,她左手拿剑,解释道:“我自幼习武,用左手,与你而言公平些。”“你伤尚未痊愈,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不妨事,我没有那么娇气。”她对云处安笑笑:“你日日精心照顾,我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放心吧。”

        言毕她眉间一凛,轻盈一跃,手中剑猛然向他劈去,陈屿森灵活一挡,刀剑嘶鸣声响起,他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此人多少带点直男,丝毫没有让下顾惊鸿的打算,招招让人心惊胆战,怕他下手没个轻重,再把好不容易恢复的顾惊鸿打成伤残。可就是因为这样,越试探她便越惊喜,来回间,他看见对面的少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那是对同类人的欣赏,她对于精进功法一事上总是有着充沛的精力与高涨的热情。

        顾惊鸿只用左手毕竟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也是轻视了他。“顾小姐,现在能用右手了吗?”顾惊鸿愣了下,又笑:“好,再来。”

        看她用右手也灵活自如,云陆一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在陈屿森的攻势下,顾惊鸿竟慢慢落了下风,在她猛然发力时,剑突然“叮当”一声从手中落了下去,她痛苦的捂着肩膀跪在了地上。陈屿森连忙收手,蹲下来问她怎么样,云处安他们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连忙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只见顾惊鸿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都在颤抖,冷汗淋漓,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他们围过去看她,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她是否又牵动了伤口,她摇摇头,只是在原地跪坐着,缓了好久。

        就在他们愈发揪心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用那只手捡起剑来横在陈屿森身前,陈屿森身形一滞。“算我赢了,我演的逼真吧?”虽扔有疑虑,见她笑容明媚,手也稳得很,丝毫没有颤抖,他们才勉强接受这个说法。陈屿森不气不恼,拱手道:“佩服。”

        “逗你的,我不耍赖。”她目光炯炯,落在他身上:“欢迎加入。”

        顾惊鸿的目光坦坦荡荡的落在众人身上:“我真的恢复的差不多了,别担心我了。铭恩,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啦。”芊落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长蘑菇的铭恩,他整个人颓丧阴郁的不像话,好像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

        她瞬间也有些懊恼起来。“那日多亏了铭恩找到我们,说惊鸿遇到危险,不然我们未必能及时赶到呢。”陆归尘也顺势接过话茬,看铭恩这状态持续了好些时日了,他也想着开导一下。

        “你说铭恩离开是去找你们了?”“对啊。”芊落绞着手中的手绢,像做错事的小孩。顾惊鸿倒是不意外,她永远相信,她的朋友们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

        “铭恩,对不起,我一时冲动错怪了你。”芊落知道自己冤枉了铭恩,干脆大大方方的向他道歉。铭恩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笑意盈盈的众人,竟然落下两行泪来。芊落和顾惊鸿笨拙的上去哄他,又因为对方的笨拙斗起了嘴。“看把我们兔兄惹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把手绢递上来。”“就你聪明,你不在这儿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铭恩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了。

        他解释道,他其实怪的是自己,怪自己胆小懦弱,一遇到事情不能挡在朋友身前。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顾惊鸿笑容很暖,她好像慢慢学会了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懂得了怎么照顾身边人,不像从前那般,浑身带刺。景从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惊鸿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景从不给她回避的机会,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啧啧感叹,像路边被人踹了一脚的狗,单身的那种。

        夜凉如水,想来过几日都要降雪了,她亲手为景从缝制了几件棉衣,还没来得及给他。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她也有为人做衣服的一天,他们好像……好像寻常夫妻一样。如今一切,都刚好是她想要的。

        看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竟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但还是巴巴的凑上去,故作娇羞的逗他:“干嘛拉我出来,难不成方才吃醋了?”景从撇开视线,低下头去不说话。

        顾惊鸿歪着脑袋去看他什么反应,见他没有理会自己意思,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景从抬起头来,面色凝重,顾惊鸿无论如何骗不过他的,他的声音低沉:“你是习武之人,最为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实告诉我,你的伤,是不是好不了了。”

        惊鸿愣了愣又想开始糊弄他,可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是,她废了。

        她这只手终究还是落下病根,怕是永远拿不了剑了。

        能有谁比她更难过,他们共同的梦想“天下一家”如今刚有起色,她的右手却……

        方才硬撑着,不过一时,却让她痛的好像全身的经脉都被人一一斩断似的,她用尽全部修为掩饰却还是被景从看出来了。

        “是……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如果铭恩知道了真相会多内疚。

        景从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最难过的一定是顾惊鸿,可是她还在强撑着为别人考虑。她勉强笑着:“你看,我只要不长时间用这只手臂习武就没关系,也不会影响我日常生活的,而且短时间拿剑什么的都是没问题的,往好了想……说不定那天它自己就好了……”

        景从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温暖啊。

        顾惊鸿突然感觉到一点委屈。

        本来没事的,但是景从方才抱她的时候,她才觉得好委屈。

        她仰头贴上他好看的唇瓣,景从无奈的叹息一声,眸光幽暗,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背,顾惊鸿仗着景从纵容她,肆无忌惮的□□着她肖想已久的唇。景从一忍再忍。

        她看到那双印象里一贯清澈的眸子里乘满了欲望,他忽然反客为主,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脑袋,不许她躲。

        笑死,被这么好看的人亲,傻子才会躲开。

        等到二人难舍难分,含情脉脉的看着彼此时,她才发现景从像一只熟透了的虾,面颊泛着淡淡的红,还害羞呢,真可爱。

        此时的顾惊鸿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她有无数次被打倒后再站起来的决心,因为身边有爱人有朋友,纵使经历再大的挫折,她也顽强的举起左手:“靠着这只手,照样不妨碍我闯荡江湖!”她眼里有光,神采奕奕。

        打那以后,顾惊鸿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一个左撇子。

        晚饭时他们得知小镇晚上有灯会,虽并不算富庶之地,但对于镇上的人们来说这种节日还是必不可少的,也尤其热闹。心灵手巧的女子早就做了好看的花灯,巴巴的盼着夜晚的到来。顾惊鸿被束缚了那么久,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揉着肩膀,嚷着要去活动一下筋骨。

        灯会确实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热闹一些,目之所及皆是各色花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一行人个个样貌出众,不免有女子频频眺望,面颊绯红。顾惊鸿在小摊上找了两个丑的出奇的面具,一个自己戴着,另一个塞到景从手里,惹得景从哑然失笑。

        云处安情不自禁看向陆归尘,他看起来风流多情,自然也是最受女子青睐的,可他好像浑然不觉,反而频频抬头望天。云处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这里过于吵闹了?”云处安还来不及摇头,他就自顾自的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的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于是她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干嘛,诓骗无辜少女啊?”顾惊鸿突然把脑袋凑过来,就在她旁边的芊落一把把她扒拉开:“就是,什么好地方带我们也去看看呗。”陈屿森低声笑了笑,与景从对视一眼。

        “咳咳,你们方才买的糖果糕点还要不要吃了,好像剩下的不多了。”陈屿森嘴里说着“你们”,却低眉看着芊落,把剩下的吃食一并塞给她。顾惊鸿看着忍不住控诉:“倒是给我留一点!”“就不给~”芊落把手里的东西举得高高的,跑到人堆里。

        顾惊鸿便要去追,却被景从摁着肩膀,低声耳语:“嘘。方才偷偷给你留了。”一大把糖塞到她手心,他眸光闪动,笑得很可爱。

        !

        她沉迷于美色,等再回头看时,女主已经被男主拐跑了。

        而瓜兮兮的芊落跑了一半,只有陈屿森跟了上来,她看着顾惊鸿一脸甜蜜的笑,小鸟依人的待在景从身旁时,忍不住狂翻白眼。

        焯!那她抢了吃的还有什么用!手里的吃的突然不香了!

        都背着她跑去谈恋爱,可恶!她的白眼翻到天上去。

        “那个人怎么了啊,是不是中毒了。”“嘘,谁知道呢,可能这里不太正常。”一个路人指了指脑袋,压低声音走了过去。

        你才中毒了!

        陈屿森听见他们的话忙跟上她,面露担心,仔仔细细的瞧了她一通,芊落无辜的眨眨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

        芊落内心:哔—(脏话)真以为我中毒了?!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拿别人当傻子?

        河边有许多姑娘在放水灯,水灯随着河流飘荡在水面上,像是真真实实盛开在河中的各色花草,水灯上燃着蜡烛,载着寄托。芊落也兴致勃勃的融入进去。不知道混乱中被谁推了一下,险些失足掉入河中,是陈屿森一把将她拉回来,问她有没有事,除去手法有些粗暴,拽的她差点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以外……芊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心跳漏了半拍,心想着倘若忽视他有时候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娘之外,倒不失为良配:“谢谢……屿森公子。”

        “你叫我什么?”陈屿森挑眉问道。

        芊落瞪大了眼睛,扭扭捏捏的将碎发绕到耳后,娇羞道:“啊……那,应该叫什么,不好吧。”

        “我应该大你几岁,或许应该叫声姐姐吧。”

        “姐……姐?”芊落如梦初醒般抬起头:“你是女孩子?!”陈屿森不好意思的笑笑:“忘记和你们解释了,我平日里就喜欢这种着装,还以为你们能看出来的……”

        呵……

        良配变姐妹。

        我没事就吃溜溜梅你别管我了。

        陆归尘带着云处安来到一处人少且地形开阔的地方,她们能远远看到喧闹的人群和好看的灯火,夜风有些凉,他脱下披风为她穿上,怕她染上风寒。“你方才一直抬头,是不是有心事。”要么就是颈椎不舒服。

        “今晚月色很美,不信你抬头看看。”她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很温柔,声音也很蛊人,不由得听了他的话,抬头望天。在她抬头时,霎那间漫天烟火齐放,绚烂的烟花将天空蓦然点亮,灯会上的所有人目睹了那场烟花都忍不住齐声欢呼,为这一瞬动人心魄的美丽惊呼,烟花散落,像降落人间的一场星河。

        天灯慢慢升起,替代散落的烟火,星星点点,布了满城。

        她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他,他笑着问:“喜欢吗。”“你……就是为了准备这个,你准备了多久?”

        陆归尘轻轻说:“只要你喜欢,再久都值得。”他目不转睛,满眼都是她,在众人抬头看烟火的时候,唯独他侧目望向她。

        俗套的剧情,俗套的台词,她静静看着,没有接话。

        “哇~好美的烟花。”芊落惊呼起来。

        顾惊鸿也看呆了,有些失神,她闭上眼睛对着天灯许愿。“景从,我想来世我们都做一群普通人,永远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好。”惊鸿向往的说:“来世我还做父亲母亲的女儿,你是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

        “好。非顾惊鸿不娶。”

        她说到父亲母亲,远在他乡,一种思乡的愁绪忽然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我有点想回家了。”他们已经在外面小半年了,不知道家里是否还好,心里有些牵挂。“明日和他们商量一下。”

        他牵起她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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