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助

顾惊鸿身边多了一个仆人倒是让半夏玉竹挺好奇的，这人之前府上并未见过，问到昨晚的事情，因不想因为偷窃使他颜面尽失，故而几人只称是哪里顽皮的猫猫狗狗捣乱罢了。

        兔妖也有了一个名字，叫铭恩，让别人帮着取的，他喜欢的不得了。因为知道个中缘由之后看向他们的眼神总是带着感激，不过顾惊鸿除外，毕竟是他目前的顶头上司，他都不敢直视她。

        “哎，你的腿是一直这样吗？”半夏蹦蹦跳跳的跟在一瘸一拐的铭恩身后，让他的脸红了红，半夏突然懂了，连忙摆手说：“我没有在学你哈。”

        “没，没事。我早先掉进陷阱里，腿被猎人安置的捕兽夹伤了。”“嘶，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一定很疼吧，好好的怎么会掉进陷阱里呢。”铭恩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怕这小丫头继续问下去他应付不了，半夏却吸了一口气，转而问他：“对了，话说，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呀？”铭恩额角已经开始出汗了：“我无依无靠，是顾……顾小姐看我可怜才让我留下来的，我也刚来没多久，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半夏，别闹了。人家还要干活呢。”玉竹嘴上这样说着，却也是好奇的。他一个家丁，皮肤那样白，细胳膊细腿，不像是做体力活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偶尔还闪躲结巴，有些内向，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他。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小姐留下他，是为了看着赏心悦目吗。

        “我见你似乎有些惧怕我家小姐，她其实人很好的，你好好做事，小姐不会亏待你的。”玉竹笑眯眯的，铭恩想着，若是她不喜欢吃兔肉那就更好了。

        铭恩忙里偷闲，暗暗观察了一番，看到云处安和陆归尘在凉亭下对弈，顾惊鸿在树下舞剑，他眼尖的看见昨晚那位煞气很重的黑衣男子抱臂看着顾惊鸿笑，随即化成一只猫三两下攀上那棵树，慵懒的卧在枝干上。顾惊鸿抬头看见那只猫登时欢欣雀跃，唤它下来。

        “欸，那个谁，对，就是你。”顾惊鸿四处看看，见他疑似在摸鱼，指着他让他过来。“你去厨房拿些鱼干过来，这是云处安的猫，以后见了记得帮着喂喂。”“啊？可他是……”铭恩看见那猫漫不经心的舔着爪子，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好。”

        顾惊鸿一把把猫捞了过来，不过猫猫还是不许抱。“小没良心的，鱼干白吃了，讨人嫌也就罢了，猫也嫌弃。”说完猫突然就不挣扎了，顾惊鸿心满意足的撸起猫来。“猫尚且可以喂熟，人心如何才能捂热呢。”说罢又自己补上：“猫可以喂熟，人心也一定可以捂热的，对罢？”铭恩回来将鱼干递了过来，看她怀中抱着小猫，忍不住冷汗淋漓。人心热不热他不知道，反正他快凉凉了。

        “你怎么出那么多汗？这么累？”顾惊鸿随手拿起玉竹给她准备的手帕，大发善心想关心一下这个刚入职的小员工，小员工却突然弹开，一蹦三尺高。“不不不，我自己来。”顾惊鸿一脸黑线，默默欣赏着他手足无措的表演，只见他又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猫，这下把手帕也还给了自己，讪讪笑道：“我自己有……”

        “哦，那你把这些拿回……”不等她说完，小员工立马接过她手里喂猫用的小碟子跑来：“是！”

        顾惊鸿呆在原地，居然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个老板过于……面目狰狞？毕竟刚入职的小员工对工作充满热情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我有这么可怕吗……”她正说着，一转头差点就撞入一个男子怀中。“景从！你吓我一跳，差点把猫都扔……扔……我的猫呢？！”

        她方才说，我的……

        “咳咳，跑了吧。”景从目光闪躲：“以后……别随便抱……”

        “抱什么？”顾惊鸿凑上来，一双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他才意识到两个人距离太近了，连忙退了一步，顾惊鸿又紧紧的跟上来：“你的脸好红，很热吗？”她一本正经拿刚才的手帕擦了擦景从脸上本就不存在的汗水，景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莫名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愈发热了。“我自己擦。”

        接过手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薄凉：“嗤，大小姐真是体贴入微，对下人都一视同仁、关怀至极。”他在笑着，但莫名让人感觉他很不爽。

        顾惊鸿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和他调侃般的语调瞬间定在原地，可看到他的表情觉得他又不像是在生气，于是心一横，嬉皮笑脸的讲：“我听懂了，那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晨光暖的有些过分，染的她每根发丝都透着淡黄色，她笑起来出奇的好看，比晨光还要夺目。景从却没了声音。

        “你前些天说过的带我去妖界，还作不作数。”景从移开了视线，苦笑了一下：“答应你的自然作数。”顾惊鸿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夏日里元气满满绽放的花，一朵不堪风雨摧残的小花，让人想为她承受世间所有磨难。

        但他心知，顾惊鸿从来不是柔弱的花，也从来不屑于依附别人。

        她要强的很。

        她虽争强好胜，却也不会动用肮脏手段，除却被心魔迷了心智时，好在也没铸成大错。

        可他呢，一路走过来手上染了多少血。

        他原本想推开她的。

        让她看看幼时的自己，是如何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在夹缝中艰难存活下来的，又是如何在成长起来以后，不惜用残酷手段让曾经那些伤他之人加倍偿还。

        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有多肮脏。

        让她和幼时可怜自己的官家小姐一样，在他抬头露出可怖的面容时，尖叫着离他远远的，再嘱咐下人看着些，别让他弄脏了她们的衣裙。

        可是……

        可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走到一步，他心里真的会痛快些吗。

        “我是说去，可我没说何时去，或许是十年之后，也或许再过百年。”

        顾惊鸿没想到他爽约都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一介凡人哪里能活百年呢。想来他不愿意，那大不了找别人，陆归尘平日里也会有去妖界办事的时候吧。

        “也不许找别人。”景从瞳子里流露出某种危险信号。

        顾惊鸿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嘴唇，心想自己刚才有说话吗。景从的视线自然落在她的手上，看她一脸诧异，偏头笑了。

        “你不许我找别人，那夜抱人家姑娘确是顺手……”顾惊鸿小声吐槽。

        天地可鉴，那夜她分明把人抢了去，可方才却真真是抱过他的。况且……

        “她只是……”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我懂。景从哥哥有太多特例，只给在意之人。”她何时这样叫过他，如今一口一个哥哥分明是在学芊落，言语间都是说自己算不上什么，景从在意的先前是云处安，现在又来了个顾芊落……

        “呵。”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是，自然有特例。不过肆意玩弄、视我为消遣之物的，这世间也只有大小姐一人。”“我？我何时……”景从手里举着一个鱼干，挑眉看她。

        “你！你不会就是那只……猫？！”她自然知道景从是妖，可原以为会是什么猛兽，居然，是那只猫。所以这些天被她硬塞小鱼干的是景从，被她摸摸、抱抱、酱酱酿酿的，也是景从？！

        “大小姐怎么不作声了，嗯？”看她瞬间变成畏畏缩缩的无辜样子，他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有了几分意气少年的模样，似乎很满意她现在这模样。

        顾惊鸿也意识到了，哪里甘心输给他。

        于是踮起脚尖趁他不防备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语气轻柔：“那，猫猫乖～”

        “你又输了。”云处安落子，陆归尘很合时宜的演起了戏，演技之拙劣着实令人咋舌。“美人棋艺又精进了。”云处安觉得他无聊，冷冷笑了笑：“你就没赢过我，放水未免也太明显了。”陆归尘收敛了些，还是止不住笑意：“有些棋局，不是非赢不可的。在美人这儿，我情愿输。”输一辈子。他一贯油嘴滑舌，那双桃花眼却亮亮的，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云处安不为所动。

        “你有心事？”

        “你怎么知道的……”云处安确实有心事，以至于嘴快过脑子，懵懂的接过了话茬。她不怎么想轻易被人看穿，更不习惯被有意亲近自己的异性了解，不过自她懂事以来，陆归尘是第一个可以了解她的。

        至于景从，他一开始便没有这样的意向，他只是像尽职尽责守护自己的侍卫，默默做事。现在的景从也有了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心事的感觉，他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就更倾向惊鸿那边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总是让人心生向往，可主角变成自己，她却怎么也不敢谱写那些爱恨交织的故事，生怕一腔真心错付了。

        她都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吝啬，也不是不肯向任何人托付情感，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的胆小鬼。

        她向来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她这副懵懵的表情，觉得出奇的可爱，陆归尘难得没再打趣她：“你有心事可说与我听。”以往他插科打诨的时候，她难免会说他无聊不正经，若是再说表达爱慕一类的话，她总会冷脸澄清，但这次她却没什么怼他的心思。他知道云处安本就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人，他的心思本就放在她身上大半，她只要稍一皱眉，他都能捕捉到她的不对劲。

        “无他，不过这几日里忙着医馆的事有些疲倦罢了，有时候只恨自己力量微弱，空怀悲悯之心，却无济世之法。”“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世上可怜之人太多，神明尚且渡不了。”云处安：谢谢你的安慰，感觉更难过了。

        陆归尘好像读懂了她的心声一样，不由得摇头笑笑。“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的济世愿望便也是我的，我陪你行善积德。”云处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笑的那般真诚，冰山一般的心也松动了一角。

        她可以接受别人目的明确的刺杀，却无法接受他人别有所图的接近，如果都是死，她想对这个世界留一点美好的幻想，不要把她一颗心暖热了再骗她就好。只是这样就好。

        铭恩这边喂完了猫，折返时却看到一个粉衣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他想起来这人正是被他吓到的那个，连忙把头低了又低，好像要低到尘埃里。“你不就是那个……”今日再见，这小姑娘脸上早已没有了惊惧的样子，稍带着一点防备，离他远了些：“我问你，顾惊鸿为什么还会让你留下来？”

        其实他也觉得这帮人似乎和自己遇到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其他人但凡知道他是妖都喊打喊杀的，可是他们明明知道是妖，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就对他做什么，反而留他，也算是让他有了个归宿。他想了想只说：“昨日吓到你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恩公他们和其他人是有些不一样的，我会尽快习惯，不会再闯祸了。”

        那粉衣女子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啊眨的，像是他在山野见过的小鹿，看上去只能让人想到人畜无害四个字，他却不敢放松半分，从前遇事他都是躲起来的，还不怎么适应和别人打交道。

        她喃喃自语，念叨着：“和别人不一样吗？”却也没说放他走，他便呆在原地只想等她说出一个走字出来，好在这时有人突然打断了他们。

        “芊落呀，正好你在这儿，省的我去寻你了。”顾夫人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他见状很识时务的溜走了，芊落才挥手说一声你走吧，一转头忽然发现早就没了他的人影。“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溜的真快……”“芊落跟谁说话呢？”

        “没！”芊落摆手笑了笑。

        “这天也热了，前日里府上购置了一些上好的布匹，我找京城最好的绣娘给你缝制了几身衣裳，不知你喜不喜欢，一会儿随我去看看。你既已来这儿，就把顾府当自己家，我们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顾夫人越看越喜欢：“但凡惊鸿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用那么操心她。”芊落看顾夫人的表情不似作伪，是发自肺腑之言，忽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咦，我离开了一段时间竟是没发现惊鸿近日和旁的男子走得那么近。”芊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容：“您说的是？”

        “那个人……面熟。”顾夫人看着树下一对璧人，鲜少有人能制得住顾惊鸿，偏在那人面前，她乖巧的像兔子。顾夫人猛然一拍掌：“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日救过惊鸿的，云府那位贵客吗。”

        顾芊落在一旁听着，犹豫的凑过去：“芊落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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