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马家聚餐

“说吧，什么事？”

        院长办公室里窗帘紧闭，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唐德生脸上的表情，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斜靠着背，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纹理的松狮犬。

        “我刚才在太平间楼梯后面的垃圾池里发现一具尸体，是咱们医院里的护士小贾。据行政处的人说，小贾从昨天夜里值夜班后就失了踪，相信就是那时遇害的，死因是失血过多，她的脖子上有尸傀留下的食孔，跟之前城阳镇发现的死者脖子上的食孔几乎一样，很可能就是咱们一直在找的那只尸傀，唯一不同的是小贾脖子上的食孔有尸毒残留的痕迹。”护士长的面色有些凝重。

        “这下麻烦了，有尸毒出现就说明这畜牲已经成长到第二阶段，杀死的人远不止报告上提到的那么少。”唐德生眉头皱了起来。难怪找了那么地方都找不到，原来这畜牲就躲在宜城。

        所谓尸傀，是介于僵尸与血族之间的产物，完美结合了两者之间的优点，既有血族的灵活性又有僵尸的可操控性，一直是傀儡师们最钟爱的傀儡娃娃。

        “小贾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唐德生问。被有尸毒的尸傀咬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干净的话很容易变成行尸，像僵尸一样具有恐怖的攻击性。

        “我已经将尸体用火烧了。只是小贾失踪，她的家人肯定会报案的，到时候公安插手进来我担心会有麻烦。”护士长说道。

        “烧干净了就好，公安那边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应付，我最担心的是操控尸傀的傀儡师，如果只是一个人还好办，就怕他背后是一个势力，那样就很棘手了。你马上通知在外面的人手，要他们全都撤回来，就是翻遍整个宜城也要把那个傀儡师尽快找到。”唐德生道。

        “全都撤回来？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护士长提醒道。

        “小心些总是好的，别忘了咱们藏在太平间里的东西，小贾为什么会死在太平间附近？我怀疑操控尸傀的人是冲着那件东西去的，只是没有得手罢了。”唐德生道。

        护士长闻言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慌忙说：“是，我马上去办。”说完匆匆地走了。

        待房间的大门关上后，一直缩在唐德生怀里的松狮犬突然跳到了桌子上，张嘴说起人话来：“老唐，看来你遇到难题了，要不要我找我的那些朋友来帮忙，他们兴许知道尸傀的下落。”

        “你不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地帮我吧？”唐德生问。

        “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成本的，我们的规矩你也知道，帮你可以，但你得牺牲点东西来交换。”松狮犬说。

        “你想要什么？”

        “藏在太平间里的那件东西。”

        “不可能。”唐德生一口回绝。

        “没关系，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松狮犬撇撇嘴，伸了个懒腰。

        唐德生思绪有些繁杂，他走到窗前，伸手拉开厚厚的窗帘，外面阴云密布，好像马上就要下大雨。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才吃个早饭的功夫就变了脸色。他想起毛主席的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有意思，事情正朝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他有预感，未来不久，宜城将会变得热闹非凡。

        窗下的停车场里，马元杰和那个叫胡洁的护士正搀扶着马元浩上车。

        “呵呵，居然是只罕见的尸灵。”唐德生拉上窗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松狮犬，“夜狩，你自从受伤后已经很久没有捕食到极品的灵体了吧？恭喜你走好运了，我发现一只极品，你不用去吃那些老弱病残了，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恢复真身。”

        --------

        马家的宅子在城东郊约二里，一个叫盛景苑的别墅区，九几年开发的楼盘，后来赶上金融风暴，这一带的商业楼盘几乎成了空城。马桥山在上个月突然购入这里的物业，把原本在城南的家迁了过来，成为该小区唯一入住的人家。原因是有高人指点这是块风水宝地，旺人旺财旺子孙。

        我隔着老远看见这一片地区的造型走势却吃了一惊，盛景苑依山而建，左边引有山上的流泉，右边则是一座人工假山，暗合风水学里的左青龙右白虎，的确是生财旺人的宝地；不过现在那座假山被人为地加高了数丈，已经高过了左边的流泉，白虎压青龙，龙困浅滩，风水里的大忌。设计风水的人要么是个半吊子，难么就是故意为之，后者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别墅的前面栽了一排的榕树，旁边的地上铺着石灰。榕树聚阴，石灰养尸，远远望去整个盛景苑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这不再是风水宝地，而是给死人住的阴宅。设计风水的人挺缺德的，马家人住在这里不倒血霉才怪。

        我跟马家非亲非故，甚至可以说有点仇，自然不会多嘴说什么。倒是马元杰的热心让我有点于心不忍，这人对我还算不错，虽然仅仅是因为我成了他兄弟的缘故。

        这是我首次见到马桥山其人，矮矮瘦瘦的身材，微微驼着背，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江湖中人的血性。马桥山的老婆半年前因为肺结核去世，马元杰又早已成家，并不在这里住，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马桥山和两个小儿子，还有一个负责家务的老妈子和几个佣人，所以偌大的房子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清。

        我大病初愈归来，马家自然少不得设宴洗尘，鸡鸭鱼肉摆了满桌，看得一旁的张大龙口水直流，我索性把她拉到身边的位置坐下。

        “大家吃饭吧，元浩你身体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多喝点鸡汤，用老山参炖了很久了，吴娘特意做给你吃的。”马桥山亲手给我舀了一碗鸡汤。看得出来他对马元浩还是很关心的。

        吴娘就是一直恭手站在一旁的老妈子，她是马桥山父亲年轻时候的童养媳，解放后废除一切封建旧式婚姻，马父又娶了别的女人为妻，但并没有将她驱逐出家门，仍旧给予衣食照顾。马父临终前曾有遗言，对吴娘要生养死葬，死后棺椁葬入马家祖坟。正因为如此，马桥山对吴娘的态度是很尊敬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我喝了一口鸡汤，很鲜美，火候把握得很好，显然对方花了很大心思。

        “吴娘，鸡汤很好喝，谢谢。”我道了谢。

        吴娘微微诧异，在她的印象中马家三个儿子除了老大，另外两个对自己都不怎么友好，甚至希望自己早点死，免得将来瓜分马家的家产。

        “喜欢喝的话俺以后常给你做。”吴娘感动道。

        “切，真偏心。”对面的马元暧嘀咕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故意让人听见。

        马元暧长得油头粉面，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马桥山将手里的筷子一摔，脸上动了怒气。对这个二儿子他是恨铁不成钢，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烂泥扶不上墙。

        “爸，您别生气，医生嘱咐过您有酒精肝千万不要动怒。”马元杰连忙打圆场，眼睛看着马元暧，又说：“元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吴娘对咱们哥几个一向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元浩刚刚大病初愈，吃点进补的也是应该，而且元浩这回进医院也是因为替你挡的，你实在不应该说这话。”

        这话表面上是打圆场，实际暗暗指责，他也讨厌马元暧，在公司处处与自己争权作对，现在借着柴世荣的关系兴风作浪，很有点取他而代之的味道。

        “混账东西，这么多年的书简直白读了。”马桥山气得指着马元暧的鼻子大骂。

        我冷眼旁观，子女争宠的事情到处都有，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一般的小门小户里也司空见惯。

        “儿子错了。”马元暧脸上一块红一块白，强压下心头的怨气。

        马元杰心里暗爽，好久没看对方出糗了，真痛快。

        吴娘轻轻地摇头，她虽然在马家话不多，但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早就老成精了，怎么会看不出马家几个小子的勾心斗角，只是懒得说罢了。

        饭桌上重新恢复就餐的气氛，大家马上被某个人响亮的吃饭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龙张大爷，此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大吃大喝，嘴巴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完全不顾及自己现在是个女人的身份，而且还是个外人。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看他饿了很久的份上让他一起吃，哪成想这货给我丢这么大一人。

        “她是谁？”马桥山问。

        “额……她是元浩的护工，专门照顾元浩身体的。”马元杰本想说此人是老三的女朋友，但想想还是算了，这副吃相肯定不会让老爷子喜欢，还是先别说的好。唉，老三的口味真独特。

        “是啊是啊。”我一脑门冷汗，悄悄踢了张大龙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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