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尚翁月下道事由阿娟奋勇战狂徒
众人听那老妇人讲完自身遭遇，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1t;/p>
渺空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有这等不平事！”。&1t;/p>
飞豹道：“从前只以为贫寒之家度日如年，受人欺凌！却谁知这富贵之门也有旦夕之祸！如此之世，想那平常百姓更是万难活命了！这钱财之争竟让人如此丧心病狂，不择手段！”。&1t;/p>
吉娃道：“这老奶奶而今孤苦伶仃，家中亲人死的死，抓的抓，这大恨深仇难道就不能昭雪么？”。&1t;/p>
阿强道：“今日被我们撞上，定要让这冤仇得伸，也好还老奶奶一个公道！”。&1t;/p>
阿娟道：“论理是该如此，只是我们该如何下手呢？”。&1t;/p>
阿娟之言引起了大家的沉思：想这当事者仅剩这老妇一人，而且又双目失明。丈夫已然辞世，三个孩子又被关在县衙之中，此时已无证人无证据，单凭这老妇一面之辞又怎能澄清此中冤屈。此事还真是难以下手！&1t;/p>
渺空沉思良久，而后道：“此事或许还应从近处着手。想这郭家，即是当地名门，自然有些头绪。我等可分两头行事；一路人在乡间暗访，另一路人往县城去，或能有所指望，这样也可省些时间，不耽误东去之时。”。&1t;/p>
飞豹闻言，当即赞同。于是，吉娃一行被分为两队：渺空、吉娃和阿娟留于庄中；飞豹、刘海、阿强和阿斌往县城中去暗访。那虎与狗自然也留在吉娃身边。&1t;/p>
此时天将及暮，西沉的红日懒洋洋地垂落在村庄的尽头，垂暮的光辉洒在村庄之上，山与树一色朦胧。&1t;/p>
飞豹带刘海、阿强、阿斌辞别渺空等人，问了路径，便往县城中去了。渺空、吉娃、阿娟待飞豹等人去后，又作了安排：因怕那虎吓着庄中人，故将那虎与阿娟留在那破屋之中陪那老奶奶。渺空、吉娃双双而去，那狗跟着吉娃在庄中暗访。&1t;/p>
话分两头，而书者一笔。&1t;/p>
且说吉娃与渺空正在乡间走动，此时正是日沉之际。二人见前方一老一少，那老的看上去约五十开外年纪，手提酒壶，那少的看上去约十来岁，怀抱一琴。此时那二人也看见渺空与吉娃。那老者领着那少者径自往庄中酒肆而去。渺空见之，心中不免生味，勾起酒性来了。便对吉娃道：“小英雄，此时天色已晚，我等何不随那人去庄中，讨些酒食，填饱肚皮，再作计较”。吉娃闻言，也觉有理，便与渺空随那人而去。&1t;/p>
渺空、吉娃随那二人身后，此时便闻那老者唱道：&1t;/p>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斜阳。云渺渺，水茫茫。试问征人归路长？漫将侠气付凌云，敢向凶顽试剑芒。&1t;/p>
??——鹧鸪天 &1t;/p>
此歌悠然而起，被晚风送出老远。渺空听得真切，心中暗道：此词似晏几道之词，却又被那人改了其中几句，将晏几道原词中末三句“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改了。而这不经意的改动，却又似乎正道出此景哉！渺空心生警觉。四人两前两后往庄中去。&1t;/p>
看看酒肆在望，一帘慢展，上书“酒”字。那庄中人见来者，便道：“尚翁，莫又沽酒乎？”。&1t;/p>
那前行之人道：“酒壶在手，不为酒来，又为哪桩？”。&1t;/p>
店中人道：“尚翁有福之人，其子县府高就。自可日日高醉，那管人间纷扰！”。&1t;/p>
那前行者道：“世间纷扰自有豪雄为之，又岂是我等俗子可为！”。&1t;/p>
那前行者近得酒肆，朗声又道：“来，来，来，莫慢愁沽酒，囊中自有钱！”。&1t;/p>
店中人忙将酒壶装满，又包了一袋牛肉，那老者并那孩童径往庄中林间去了。&1t;/p>
渺空见状，不及行化缘之礼，往腰间掏出十枚铜钱，也学那人样，沽了一壶酒，包了一袋肉，急急忙忙随那人而去。吉娃糊里糊涂，紧随渺空身侧。&1t;/p>
此时已然月升华天，银光遍野。那林中已然透着薄薄的月色。渺空暗示吉娃不可出声，静观便了。&1t;/p>
旦见那人盘腿坐于林中块石之上，抱壶而饮。随后，又从童子手中接过琴来，弹出“流水”之调。其声悠扬，飘悠于林间。且听那人唱道：&1t;/p>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1t;/p>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不是梧桐不肯栖，寂寞沙洲冷。&1t;/p>
——卜算子&1t;/p>
渺空听罢，心中一惊，已知不可藏，便于林中道：&1t;/p>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扬桥，杜宇一声春晓。&1t;/p>
——西江月 苏东坡&1t;/p>
渺空情急之下，又以苏东坡之词应之。那老者道：“阁下追随多时，何不一见！”。&1t;/p>
渺空道：“行路之人，不敢打扰先生清雅！”。&1t;/p>
原来，渺空已从那老者之词中知其深意——那老者以苏东坡之词“谁见幽人独往来”道出有人相随，又将“拣尽寒枝不肯栖”改为“不是梧桐不肯栖”道出吉娃渺空等人之志。明人眼里无藏物，此时不见更待何时！此时唯有吉娃不明就里罢了。&1t;/p>
那老者道：“好一个‘杜宇一声春晓！’，足下高志，天高云朗，何不现身一见！”。&1t;/p>
渺空吉娃这才从林中走出，来至块石之上坐定。&1t;/p>
“敢问先生高姓？”渺空道。&1t;/p>
“我乃尚可喜，庄中人士。”那老者道。&1t;/p>
此时一轮明月正在朗空之中，月光如水，将这林中空地照彻分明。&1t;/p>
渺空道：“先生真乃雅士！古人言：‘山中无日历，寒尽不知年’，此等林间夜饮，观月华中天，沐林风爽朗，何其快哉！”。&1t;/p>
那老者道：“清风拂面，月华中天，遇豪雄而夜饮，不是人生之快事么？”。&1t;/p>
渺空道：“先生似知我等来历？”。&1t;/p>
那老者道：“足下英雄可是从吉布来，到东方去？”。&1t;/p>
吉娃闻言，心中一惊，不禁脱口道：“老人家如何知道？”。&1t;/p>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那墨仙于半月前已告知我了。”。&1t;/p>
渺空自不知墨仙何人，但吉娃却明白。吉娃这才将墨仙其人告诉了渺空，此时二人才知那老妇之事的由来。&1t;/p>
那老者道：“我与墨仙相识有年，是为好友。就在半月之前，墨仙路经此地，说不日将有五位英雄少年也将打此经过，许还有一僧一道。墨仙说此一行人有惊天伟地之才，定能除暴安良，可管庄中不平之事。故我十分在意。自打你等进庄之后，便有此童子告知我了。为不让庄中人多疑，我这才学隐士之风，引英雄到此一见。”。&1t;/p>
渺空吉娃闻尚可喜之言，这才释怀，只是这墨仙为何不在普济寺而路过此地，二人不得而知。而那墨仙又如何晓得这渺空飞豹，这在吉娃心中也泛起疑云。&1t;/p>
渺空道：“我们进庄之时，在桥头遇一老妇，告知我等她家中惨事，不知此事是否为真？”。随后将那老妇之言说了一遍。&1t;/p>
尚可喜道：“此事确有之！那老妇本名姓朱，乃庄中郭怀之妻，为此中大户。家有良田数百亩，又兼各种营生。后又在此庄之东开得一金矿，更是财源滚滚，让人眼红。说也奇怪，自那金山开后，那环庄之河便日渐断流，终成眼下之状。常言道：树大招风，富极而衰，那郭家这才招奸人设计陷害，落到此种地步。”。于是，老者又将那老妇的家事讲了一回，吉娃渺空这才相信此事当真。&1t;/p>
尚可喜接着又道：“那郭家之事，此庄中人自然有几分明了。此事想必与庄中陶仁有关。那陶仁有一子，名叫陶礼，现为县府师爷。陶仁素来垂涎这郭家之财，而今那被官府查收的二百余亩良田及郭家大院正在陶仁名下，故庄中人有所暗晓，但却敢怒不敢言。至于那郭家在县城中的生意则也定与陶仁之子陶礼有关，只是其中毒计如何安排，则非外人所能知晓。”。&1t;/p>
渺空与尚可喜边饮边谈，而那两袋肉却已进了吉娃和那童子的肚皮。&1t;/p>
就在二人谈话间，忽听林外人马杂踏。众人屏息而观，旦见林外一彪人马匆匆而过，往庄中去。待那人马过后，尚可喜道：“今夜庄中又有大事了！”。&1t;/p>
渺空常年行走江湖，自然多了几分见识。想这小小村庄，又正值郭家出事之后，忽有夜行者匆匆而来。渺空道：“不好！那阿娟与那老妇有灾！”。&1t;/p>
尚可喜闻言，道：“既如此，英雄可回转庄中，以防不测！”。&1t;/p>
于是，渺空、吉娃辞别那老者，与那狗急往庄中去。&1t;/p>
且说那阿娟与老妇在吉娃与渺空去后，不久便有两名自称尚家家丁模样人送来好些食物，于是阿娟和老妇及虎这才美美地吃饱喝足。此时天色已晚，阿娟无事，正在灯下打瞌睡。忽闻破屋之外，人马喧闹，那原本趴在阿娟身侧的那只虎猛地站起，阿娟也惊起。那老妇人惶惶然不知所措。&1t;/p>
那门外有人叫道：“朱老婆子，快快出来，将那奇石交出，饶你不死！”。&1t;/p>
那老妇闻言，手执龙头杖，已然身如筛糠。阿娟听得门外人之言，便转而问老人道：“那奇石为何物？”。那老人长叹一声道：“哎，那是我祖上传下的一块奇石，重约三十斤，名为‘福寿呈祥’，被我夫称为中华第一石。但此物深藏家中，不为外人所知，却怎么会被这群人晓得？”。&1t;/p>
此时门外人又大叫道：“朱老婆子，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撞门了！”。阿娟闻听，心中怒火立生。此时的阿娟，已非那刚出吉布村时的模样了。这一路行来的所遇所历，已多了几分胆气。此时更有身旁一虎，于是，随手将那顶门棍拿在手上，纵身跨上虎背，出得门来。&1t;/p>
此时门外火光一片。火光之中，见阿娟跨虎而出，这群人不曾料到，已然大吃一惊！那跨下马也惊得嘶鸣。原本宁静的村庄一片沸腾，村狗狂吠。&1t;/p>
火光中，见门外之人约十几人，个个身跨骏马，青一色夜行装扮，青布遮面，仅剩二目，手中青一色钢刀，恍动着火光。众人见一孩子出来，胆子壮了些。其中一人欲提马上前，可那马却怎么也催不动，显然是被那虎威所吓。&1t;/p>
那人道：“那里来的娃，快叫朱老婆子出来！”&1t;/p>
阿娟道：“什么朱老婆子，我可不曾见着。”&1t;/p>
那人道：“小娃娃不要骗人，那瞎老婆子不在这破屋里，还能到哪里去！”。&1t;/p>
阿娟道：“既然是一双目失明的老人，你们这样气势凶凶找她干什么？”。&1t;/p>
那人道：“只叫她将那奇石交出，我等便去。”。&1t;/p>
阿娟道：“什么奇石？你们是什么人，敢说么？”。&1t;/p>
那人道：“小孩子，我看你年幼，不欲为难于你，你快快闪开，休管爷爷的闲事！”。&1t;/p>
阿娟道：“你们深更半夜，仗势凌弱，算什么英堆！如不说个清楚，就休想进这道门！”。&1t;/p>
那为者一听，心中怒火顿生，便将手中钢刀一举，叫一声：“小娃娃，你要找死！”，随后对身边的人道：“上！&1t;/p>
那些身旁人等手举钢刀，本想催马上前，可那马却怎么也不向前去。&1t;/p>
此时阿娟跨下虎猛地一声大吼，前肢略一下伏，后肢继而跃起，直奔那为者而去。那为者正催手下人上前，不曾提防。那跨下马早已受惊，“叽溜溜”一声嘶鸣，前蹄抬起，身如直立，将背上之人重重地摔落尘埃。那虎上前，只一口便将那人颈脖咬断，当场毙命。余下之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阿娟也不曾提防这虎有此一着，险些儿也摔落地上，幸好双手紧紧抱住虎颈，才不至落地。&1t;/p>
大约也就在此时，忽闻夜色之中一声大吼：“小英雄休要担心，贫僧来也！”，话音刚落，旦见火光之中一人影翻过，众人看时，只见一僧人手执硕大禅杖，威风凛凛立于火光之中。阿娟一见，这才放心，大声道：“和尚，你来迟了！”。紧接着，一只黑棕色大狗也跃入火光中，再其后又有一孩子手提光闪闪一柄长剑也入其中。于是火光中一僧二少年一虎一狗与那一群黑衣人对峙而立。&1t;/p>
此时那群黑衣人为者已死，余下者本也无心恋战，更兼跨下马慑于虎威，不敢向前半步，于是一声喊，拼命勒转马头，狂奔而去。&1t;/p>
待众人去远，渺空这才上前，来到那尸身之侧，伏身一摸，从那尸身腰间搜出一腰牌，借着地上弃落的火把一看，见那物上刻着一字——陶，渺空心中已然明了。&1t;/p>
众人这才进屋，见那老妇人。此时那老妇人已然吓得半死。&1t;/p>
阿娟道：“刚才那群人是专为这老奶奶那奇石‘福寿呈祥’而来。”。&1t;/p>
渺空道：“什么‘福寿呈祥’？”。&1t;/p>
那老妇人此时已知那群黑衣人已被打跑，这才安下心来，道：“那是我家祖上传下之物，为一块奇石。石面呈虾、龙、狐、怪兽嘻戏之图。图面饱满，已成玉质。且图中各物俱生灵活现，如有动感。尤以狐狸为最！眼目口鼻俱皆分明，喜气洋洋，自天而降！被那狐狸扑倒之怪兽也栩栩如生，状若惊呼！自从我家出事以来，那奇石便被我夫用锦缎包了，装于紫檀盒内，偷埋于郭家大院外东墙角老槐树下。于此时，那奇石便是我家唯一财产了。”。&1t;/p>
渺空闻言，此时心中已全然明了了，便道：“今夜此行人等装扮一色，钢刀一色，马匹一色，绝非江湖绿林人士，又有腰牌在身，此行人等想必是那陶府之兵，专为夺宝而来。如此看来令公子已于县衙之内屈打成招，道出此石，才有今夜之事。而今府兵被杀，已成大事。为今之计，我等只好于此静候其变。”。&1t;/p>
那老妇闻渺空之言，道：“既如此，何不躲藏起来，以防不测！”。&1t;/p>
渺空还不急开口，吉娃便道：“如我们躲藏起来，则此庄中人恐有杀身之祸了。”。&1t;/p>
渺空闻吉娃之言，不禁惊诧，目光中充满赞许，道：“小英雄所言极是！若我等藏匿，则今日之事必祸及此庄中人。为今之计，只能于此静候。我想飞豹等人定有音讯传来，到时再作计较。”。&1t;/p>
自此，渺空、吉娃、阿娟与那狗和虎于此陪着老人，不曾离开半步。而那日常所需，自有那尚可喜暗中使人接济。&1t;/p>
且说那庄中郭家大院，自从郭怀一家老小相继出事之后，抓的抓，死的死，仅剩一老婆子在庄中，故那座庄院被陶家占了。自此后，那院中时常有些外乡人到访，每到夜晚便歌舞升平，其热闹之状远胜于当初郭怀作主之时。那郭怀之妻朱氏，每日闻其歌舞之声，好端端一座大院竟被强人占了，自己家破人亡，怎不让人心如刀绞。故那老妇也终于在约两月前气瞎双眼。&1t;/p>
说来奇怪，自那夜阿娟跨虎咬死黑衣人后，数日之间并无事，只是那先前热闹的郭家大院一下子冷清下来，再无弹唱之声。吉娃等人也觉奇怪。一日夜间，吉娃与渺空乘着夜色，潜至大院之侧，见里面黑黑沉沉，哪里有半点灯火。随后渺空跃墙而过，进得大院，才知里面早已人去院空，仅是一座空院。自此，渺空坚信这郭家之事定与陶家有关。&1t;/p>
然而坚信归坚信，却总是不曾有实据。且那陶家人早已逃之杳杳，吉娃与渺空等人也只好在那破屋之中陪着老妇人，静候飞豹等人自县城中传来的消息再作定夺。&1t;/p>
而那郭庄中人，自从那虎咬死黑衣人后，胆小的已逃离此是非之地，好端端一座郭庄暗抹愁云。正是：&1t;/p>
平地突然起风云，凡夫岂作英雄论。&1t;/p>
你将热血化长河，我离是非保全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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