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占卜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记忆的苏醒，袁路恢复工作状态后，和冯昭昭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微妙。后者每次一看见袁路，就会低着头快步跑开，好像晚了一秒都会被对方抓住似的。
不过袁路倒也能理解——如果是别的关系还好说，居然是后妃这种亲密的人，偏偏这一世还是自己的学生。简直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但是袁路很清醒，他的教师操守告诉他师生恋是绝对的大忌，何况前世是前世，按照陆北言的说法，他们已经轮回转生过许多次，他们不过是碰巧这辈子又扯上了关系。这样想着，他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两个人许多天没有交流，只是照常上课下课放学，流水般的日子没有再出现什么变故。但袁路没想到，冯昭昭居然率先打破了僵局。
“袁老师可以帮我朋友圈点个赞吗？”
在周末收到冯昭昭发来的这条消息，袁路不明所以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那是一条占卜的宣传内容，草草瞄了一眼，说是可以占卜学业爱情财运，一次价格是99元，但朋友圈集满58个赞就能免费测一次。
袁路觉得自己这个人民教师有义务向自己的学生科普，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把希望寄托于玄学。
他正准备这么说，突然回想起了陆北言。那个不老不死的女孩，一脸冷静地对他讲述这个世界轮回转生的规则。
……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去说教别人呢。
而且这个人也已经知道了转世的事，这样想来，她会去相信占卜也是有理由的了。
于是袁路把刚编辑好的文字又一一删除，他打字道：“冯同学想占卜什么呢？”
刚刚发送出去，他又后悔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太唐突了，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敏感，他这么个大人去窥探他们的世界根本就是在冒犯他们。可是当他准备撤回消息的时候，回复已经过来了：
“我想帮小盐问问，她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屏幕上显示的文字让袁路有些出神。他知道陆北言的网名就是小盐，他只是没想到冯昭昭竟然不是为了自己才来做这件事的。
冯昭昭的消息还在继续传过来：“其实那天我醒过来后，就联系了小盐，她和我说了转世的事。我也知道了，其实她就是陆北言。
“一开始我是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小说里的事会发生在我身边。但是我也知道，她现在很努力地在找那个人。有段时间我其实过得很艰难，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就喜欢一个人在教室看书，那时候我也没认识袁老师你，是小盐陪着我度过那段时间的，而且仔细想来，也是因为小盐，我才能和袁老师也成为朋友。所以现在她需要帮助，我也想出点力。”
袁路看着屏幕气泡里的文字，他忽然理解了这个有些笨拙的学生。
他回复道：“老师也把你当做朋友的。”
冯昭昭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你那条朋友圈我已经赞了，不过占卜这件事大多只是巴纳姆效应，不要太认真，尤其是不要随便打钱给别人，明白了吗？”
“知道啦！其实我就是没钱所以才集赞的嘛。只要我够穷，就没人能骗走我的钱。”冯昭昭回复的语气很俏皮，“不过这个占卜师好像真的很灵验，我周围好多朋友都说算得很准！要是能找到袁绍的转世就好了。”
袁路发出了苦笑。
这孩子还不知道袁绍已经无法转世的事了啊，不过袁路也不打算戳破她的希望，只是又嘱咐了几句别透露个人信息便关闭了聊天窗口。
今天的天气不错，陆北言在自家阳台上支了个沙滩椅，懒洋洋地坐在上面感受日光的沐浴。她的居所在这座城市的新开发区，优点是人烟稀少空气质量不错，缺点是公共交通建设还很差劲。不过这对她而言倒是无所谓，一千多年的积累，至少让她实现了财富自由，一年前当她说要全款买下这栋小洋房时，带她来的中介直呼没想到小姐这么年轻就能买房了。
年轻？
陆北言笑了两声。
她早就是个老怪物了。
这些年她东奔西走，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她从未衰老的破绽，买了新房又能怎样？她从未找到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
孑然一身，说的就是现在的她吧。
这栋房子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冷清。但就是因为这样，手机的提示音才显得尤其突兀。晒着太阳的陆北言将手机举到眼前，原来是冯昭昭发来的消息。
“小盐！我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占卜师！说不定他能占卜出袁绍现在在哪里哦！”就算只是文字，陆北言也能读出对方兴奋的语气。她忍俊不禁，刚想回绝，冯昭昭却已经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
“我已经集好赞了！不用花钱，他可以免费给你算！”
冯昭昭就像一只活泼的小狗，摇着尾巴希望陆北言能夸夸她。但陆北言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她看见了那个占卜师的头像。
那是一枚碧玉扳指的照片。它的颜色青翠欲滴，折射着柔美的光泽，最重要的是，那上面有一道刺目的划痕。
悠远的记忆在陆北言的脑中苏醒——那年在易京，袁军与公孙瓒对峙之时，她曾差点死于不知来自何处的暗箭之下，那时是身边的袁绍护住了她，但锋利的箭簇擦过他手上的碧玉扳指，也划伤了他的肩膀。
陆北言下意识地握住了她脖子上悬挂的玉坠。
这枚玉坠，是戒指的形状，那上面刻着陆北言的名字，因此同时也是她作为袁绍手下文书使的印章，这是袁绍送给她的礼物，是代表她在冀州袁营的权力和地位——但这只是对外的宣告，有一个秘密只有她和袁绍知道：袁绍的扳指是袁家家主的传承物，而他送给陆北言的印章，和他的扳指来自同一块玉料。
那个人从来不会说“爱”这个字眼，但陆北言确信他的真心。
那枚扳指，现在被陆北言珍藏在她的书房里，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头像会是……她确信自己是不会认错的，这么长久的岁月，她只能依靠这个冰冷的物件思念对方，那道裂痕的位置，她早就刻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难道是什么巧合吗？
陆北言支起身子，她看了看那个占卜师的朋友圈，发的都是些占卜广告，似乎塔罗星盘八字手相什么生意都做。
思忖片刻，她添加了对方为好友。
“您好，”她打字道，“我的朋友让我来找您占卜。”
对方的回复很快：“你想问什么？”
看着这条消息，陆北言陷入了思索，须臾她回复：“想算桃花运。”
“提供一下生日吧。只要月份和日期就行。”
这么简单的信息就可以？陆北言微微皱眉，但还是认真回复：“7月16日。”
对方的回复很快，却只有三个字：“你确定？”
陆北言发了一个问号。
“按照农历算，你应该是五月廿六的生日吧。”
一种危机感钻进了陆北言的心脏。
“你想算桃花运？可你的桃花不是已经在五月廿一就凋谢了吗？”
陆北言捂住了嘴，她看着屏幕里的消息再一次更新：
“真可怜，”明明只是文字，可她却似乎听见了刻薄的声音，“明明说好一起过生日的，他可真是个骗子。对吧？”
骗子。
——骗子。
——袁本初你这个骗子。
眼前的场景似乎已经不再是阳光明媚的城市，而是光线晦涩的屋内，陆北言的眼前出现了那个人，他无力地将身体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好轻，他好轻。陆北言的抱着他，她的手上还沾着他的血。
她想抚摸那个人的后背，可手稍做出一丝动作，幻境便消失无踪，她又回到了暖洋洋的日光下。
陆北言的指节微微发白，她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再回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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