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境
木家在台风来袭之夜被灭门。
四人的致命伤都在头部，凶器是扔在现场的那只改装枪。经鉴定，与飞铃推测制造密室的冰球改装枪完全吻合。
但这次凶手用的是钢制子弹。
最糟糕的是由于台风登陆造成路段监控损毁，完全没有拍到凶手身影，大雨又把他离去的痕迹冲刷干净，警方能掌握的线索更少。
月影幻境内。
木家别墅，漆黑冷雨的台风夜，身穿黑色雨衣的人按响了木家门铃。
他在瓢泼般的大雨中等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了。
白司和飞铃站在一旁观看，他们没有打伞，但四周像是有一圈无形屏障，让雨滴自动远离他们的身体。
凶手没有关门，径直走过他们面前，目不斜视——他是飞铃模拟的幻境中的人，看不见穿书的他们。
白司低声说：“夜色已经深沉，又是这么大的雨，木家还给他开门，看来不是陌生人。”
夜空被闪电照亮，隆隆的雷声遮盖了屋内的枪响和惨叫。
凶手从屋内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冲进雨幕中。
他黑色雨衣上沾满了血，红色流淌进雨水，被冲淡直至消失。
飞铃皱眉说：“灭门案的凶手与杀害木碗的凶手真是同一人？作案手法差别太大了。”
白司摇头说：“现场指纹残缺，无法并案，但两件案子有个共同点——凶手的枪法都很准。”
他指指四具尸体，说：“木家四人全是太阳穴一枪毙命。”
飞铃低声道：“这是报仇？”
白司弯下身子，看着地上的半个血脚印。
“再重现一下凶手杀人的场景。”
警方根据凶手留在现场的足迹模拟出了他的步伐，而飞铃将它完整还原到了幻境中。
她闻声打个响指，已经消失的凶手又出现在木家客厅门口。
他们跟在凶手身后，见他从雨衣中抬出枪，在木家四人惊慌的躲避中，步伐冷静地击出子弹。
殷红鲜血缓缓在地板上汇集。
飞铃问：“凶手与木家有愁怨？”
白警官仔细观察着凶手的步伐，说：“他的落点很稳，一枪都没有浪费。凶手很自信，而且对生命漠视，对他来说杀死四个人就像杀死四只虫子一样。”
他低声说：“并不是复仇，也不是享受虐杀的快感，只是完成任务。”
突然，黑影收起了枪，默默走到角落站着不动，他的脚下是木林的尸体。
飞铃说：“根据现场的血迹和水渍痕迹反推，木家被灭门后，凶手在这里站立不动至少五分钟。”
“他在干什么？”白警官皱眉道：“木林当场就死亡了，他是在看他的尸体？”
杀完人后对尸体自白？飞铃想，倒像是小说里交代剧情、突出人物心理的惯用手段。
“他在跟木林说话？”白司边说边走到凶手身旁。
他的目光流转，凶手脚下是木林的尸体，前方正是酒柜，雕花的透明玻璃背后……是木婉的房门。
“飞铃！”白警官突然指着酒柜说：“他不是在看木林的尸体，是看酒柜后面！”
飞铃看着木婉空空如也的房间，问：“他为什么要看着木婉的房间？案发时尸体早就运走了。”
“把第一次的案发现场调入。”白警官说。
“月影仪，调入幻境。”
【好的，正在加载中。】
渐渐地，空无一人的房间出现了淡淡的轮廓，逐渐清晰。吊死的木婉尸体又出现在了房间内，透过酒柜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说——”
“他在想象，在回味第一次杀人的快感！”白警官咬牙说：“就像是欣赏杰出的作品。”
此刻，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飞铃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袖。
“别怕。”白警官揽住她的肩膀。
草木清凉的气息传入鼻端，飞铃怔怔地抬起头，白警官的脸近在咫尺。
他最近忙着破案，天天睡不到两小时，清澈眼中满布红血丝，眼神却是别样的温柔。
他掌心的灼热顺着她的肩膀，野火燎原般一路蔓延。
“我们还是退出登录吧。”飞铃冷白的脸一点点烧起来，马上就要八成熟了。
“好。”白警官笑了，但仍没有松手。飞铃命令月影仪退出登陆，白光一闪，两人身影消失。
他们不在的幻境，雷电停止闪烁，风雨不再继续。突然，那个站立的黑影轻轻地动了……
飞铃睁开眼睛，她和白司从幻境中退出登陆，回到了警局会议室，两人走向停车场。
南薰市的夜晚海风徐徐，小城安静祥和，偶尔传来远处货轮的汽笛声。
白司问：“飞杰最近情绪怎么样？”
飞铃道：“很差，木家灭门那晚他说梦到许多血，第二天看新闻一直沉默，我想带他去找莫教授咨询。”
莫教授全名莫语迟。
她是飞铃的闺蜜，也是一位心理医生，在南薰市有家私人研究所。
白警官修长的手指撑住额头，认真想了想，说：
“飞杰的状况，听起来倒有点像“幻境综合症”。”
“幻境综合症？”
小说家的知识面堪比半个百家讲坛，但飞铃在记忆库搜索了一圈，发现没听过这个名字。
“月影仪刚面世时，个别旅行者出现了心理疾病，分不清月影幻境与现实，误把幻境中的经历当做真实。还有人明明回到现实世界，却以为自己仍在幻境中旅行，就像……”
白警官做个手势：“就像古代的演员“入戏”出不来一样。月影公司将这种症状称为“幻境综合症”，将这些旅行者称为“梦游者”。
“梦游者。”飞铃缓缓重复。
“月影仪面世初期，民众普遍担心安全问题，接受度并不高，如果幻境综合症被公开，势必会影响月影仪的推广。月影公司花了不少钱来公关，向世人隐瞒了“梦游者”的存在。”
“梦游者的数量很少，再加上公司刻意遮掩，所以知情人并不多。我也是之前经手过一个案子，才知道这种病症的存在。”
飞铃想起一个古老的段子，如何用不带黑的字眼描述出黑的感觉，答案就是——资本家！
白警官说：“我翻看了飞杰在月影院旅行的书，发现有一些悬疑小说，其中有上吊自杀和流血的场景。”
飞铃说：“飞杰梦见木婉上吊，因为幻境综合症把梦境当成现实，闹出乌龙，巧合的是木婉真的死了。那木家灭门惨案他梦见鲜血呢？”
“连续两次做凶案有关的梦，听来不可思议，但这是唯一的解释。”白警官说：“飞杰可能是第一次使用月影仪时，在幻境待得太久，加之熬夜疲劳，出现了轻微的【幻境综合症】。”
飞铃忧心忡忡：“我就知道他有病。”
白司说：“不用担心，一般患者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可以痊愈，即使不治疗，症状也会随时间逐渐消失。如果无法治愈，即便是月影公司也无法向世人隐瞒这么久。”
飞铃答应飞杰不告诉任何人，所以保温杯和飞杰梦到自己杀了木婉的事，她并没有向白警官提起，只是淡淡说：
“谢谢开导。”
白警官看着她月光下冷白的侧颜，说：“想谢我的话，就叫我白司好了。”
飞铃想起，他之前似乎也说过，只是自己又忘记了。
“知道了，白司。”她念着他的名字，觉得莫名亲昵，脸又波澜不惊地红了。
白警官笑着为她打开飞行器的门，飞铃坐好，白警官也坐进飞行器关上门，没发动引擎，而是回头盯着她看。
飞铃板着脸：“开车要看前方。”
白警官微微一笑，俯身靠近。他身上有草木的清香气味，飞铃紧张地睁大眼睛，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容易害羞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害羞的。”白警官笑着从座位另一侧拉出安全带。
……
飞铃觉得，自从白警官发现她喜欢装冷静来掩盖脸红后，似乎越发喜欢调戏自己了。
“我自己来。”她接过安全带，却差点没系好。
星云升空，在夜空中平稳地滑行。从空中看下去，月亮将大海映得平滑如镜，星星安静眨着眼睛。
白警官开口说：“我今晚还要回警局加班，先送你回家。”
“白警官……”飞铃心里有个想法盘旋许久。
“叫白司。”白警官纠正道。
“嗯，白司。”飞铃认真地说。
“怎么了？”白警官问。
“白司，我想去你家。”她说。
平静如镜的海面上，蓝色星云突然急刹车——白警官手忙脚乱控制方向盘，好不容易稳住蓝色星云后，转头看飞铃。
“你说什么？”他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皎洁的月亮。
“我说，我想去你家。”飞铃咬住一点嘴唇：“我今晚不想回去。”
原本已在空中稳住的蓝色星云猛地一抖，差点掉进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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