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向阳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的学科都在讲评月考试卷。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时候，就有学生在下面悄悄算成绩。下了课，也听见互相询问分数。
各科课代表回班时总有同学凑过去问出成绩没，当课代表和神秘表格同时出现，学生们就像被外荷尔蒙吸引的昆虫，把课代表的桌子围了一圈。
“wc，别挤我。”
“帮我看下我考多少……”
“我及格了！天！”
那边吵吵闹闹，想不注意都难。
王雨星也想去看看，看到后桌的刘海涛还在翻笔袋，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看成绩，得到肯定答复后王雨星也去课代表桌边围着了。
出成绩的是数学，王雨星在表格头几行看到了刘海涛的名字，一百四十五。
感觉她比周测时还夸张。
王雨星直接往后看，在最后几行找到了自己惨烈的成绩，60。
已经比考完试的心里预期高了，王雨星回到座位，和刘海涛说了
虽然她没主动看成绩，听到成绩脸上也有几分高兴。
体育课时，钱九万凑过来询问成绩，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当天晚上，王雨星发现“倒霉熊”里有一条消息是这样的“涵涵啊，这次成绩爸爸很欣慰”
下面又是柳雪涵的表情包回礼。看得出来，在教室不明显，她心里是挺得意的。
知道成绩的，几人欢喜几人愁，有刘海涛那种春风得意的，有受了刺激埋头苦学的，也有王雨星这种提前咸鱼的宠辱不惊型。
月考成绩出的很快，才过了两天，所有的学科都出成绩了。老黄对着成绩单，又是一阵分析。
其它科基本都在预料内，只有历史，王雨星意外的考了个年级第一。在班里的总名次还算考前。
王雨星对天发誓，他历史除了正常做作业听讲之外就考前翻了一遍书，所以当胡莹莹找他问历史题的时候，他挺紧张的，如果历史大题不是上课背过的，他哪知道怎么答。
他连影响和意义在大题里有没有区别都分不清，问他历史？
好在那道题刘海涛会，她主动给胡莹莹讲了。
其实刘海涛文科和王雨星差不多，地理比王雨星略好点，政治一样的未上及格线。
高中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节奏紧的时候，那种两点一线的感觉很明显，打着哈欠从日光灯照亮的教室走出去，第二天打着哈欠走进开着日光灯的教室。
王雨星甚至有一种自己一直没离开的错觉。但是时间确实一天天过去了，某天晚上，王雨星打开手机，看到上面日期时忽然愣了，打哈欠的动作也卡帧了。
今天是朱妍的阳历生日。
虽然朱妍说现在不庆祝生日，但是总该表示下的。
现在买礼物也晚了，他本来还想问问柳雪涵给女孩子过生日买什么礼物好，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两手空空。
q\\q提醒里面有“竹子”过生日的提示，现成的生日祝福天花乱坠，王雨星挑了个竹子背景的贺卡，把上面花哨的祝福语删了。
对着屏幕冥思苦想半天，最终落下的字很简单——
“生日快乐，祝你每天过的顺心如意。”
克服尴尬，确认。
因为是当天的生日，王雨星点完，立刻发送了出去。
总觉得这样太潦草，王雨星又拿起了彩铅，在画板上铺了一张速写纸。
王雨星放下笔，纸上是一朵向日葵。
黑色签字笔描出了几个字“向阳”
“生日快乐，zy”
然后发到了空间，竹子。
“抱歉，差点忘了你生日。”
发完王雨星才觉得这文字真low，改些煽情的他又觉得尴尬。左右都是尴尬，就这样放着吧。
朱妍没有回，也许她没看手机。
王雨星有点失望。
临睡前，王雨星又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回复。
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亮起，钢琴音和手机的震动一同出现，王雨星伸手取消了闹表，昨天睡得有点晚，今早依然觉得昏沉。
又是新一天，王雨星想起昨天，觉得自己昨晚干的事挺傻的，大晚上的画朵花给人家祝生日快乐。还特意道歉告诉她自己忘了对方生日了。
屏幕上新的消息提醒，王雨星原本早晨不会看消息，但是今天他破例点开了。
只有两条消息。
“向阳花木易为春”
“谢谢。花很好看。【笑】”
时间恰好是他睡着后。
王雨星忽然不后悔画花了，他后悔自己画完没学习会儿，等等消息，朱妍的阳历生日，送祝福的朋友应该不少，她那天看手机才是正常的。
“向阳花木”
王雨星想着这四个字。
岁岁枯荣，两点一线的乏味道路上，也偶有青草蔓生。
像钟表样不断打转的日子，也还是有一两个镜头明艳一时，把今天和明天清晰划出界限。
你偶然想到一句诗，取了两个字送给对方，对方默契的打出了原句。就像她住在你心里一样，读出了你想说的，念出了你想说的。
这样就挺好。
“大家都精神点！”讲台上老黄敲了敲讲桌。
“我知道，连着上了几周的学你们困，但是你们要坚持……”
老黄大声说着。
下面同学稍微收敛了点，但是困意还在。王雨星倒是不困，有时候睡晚了就是比睡早了更觉得精神。
王雨星自认为现在是教室里珍惜的精神小伙。
然后精神小伙被老黄叫起来提问。
“王雨星，你上来画下洋流方向。”
精神小伙觉得自己不精神了。
王雨星记得一部分洋流的方向，但是具体的他记不清。他画完，老黄又找了几个同学改，最终完成了一个洋流方向图。
下了课，王雨星被老黄叫出了教室。
“你去厕所吗？”老黄先问。
王雨星摇摇头。
“那咱们谈谈。月考成绩我看了，”老黄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我看你生物历史都不错啊，我地理这科差点，这科也不是主要的，我也不说什么。但是这个数学，你觉不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王雨星站在一边，点点头。
“你将来想选什么组合？”老黄问。
“全理。”王雨星答的很快。
李主任正好进办公室，听到这句，看了王雨星一眼。让王雨星觉得有点不自在。老黄倒是没评价什么，接下来说了些劝王雨星好好学习数学，又转到王雨星不够整齐上。劝他和后桌学习学习。
王雨星保持着一定频率的点头，目光四处飘。
李主任还带进来了三四名学生，其中有一个眼熟的，何见。
虽然不熟，但王雨星觉得何见不像那种会惹事的学生。
在石晌一个多月，王雨星基本知道年级这些老师什么样了，李主任是位书香门第养出的才女。身为教导主任，古代推崇的温柔端方肯定没有，但是封建思想倒是不少。
王雨星一边听老黄的话，一边听李主任那边，就因为卷起裤腿，何见被李主任挑剔。
“你小小年纪卷什么裤腿，谁看你啊？”
李主任金句一出，王雨星差点忘了回应老黄。
何见解释说今天热，要上体育课，才卷起来的。李主非但脸色未霁，反而因为何见得解释怒色更盛。
王雨星不无恶意的猜着——李主任上学时莫非曾经卷起裤腿，为了勾搭男同学？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李主任不说，王雨星根本注意不到何见的裤腿，就是卷了一点。
剩下的几个同学也是差不多的奇怪理由，王雨星深切的感觉到了三观不同。
等老黄说完了，王雨星准备离开，李主任又看向了他。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一个女孩子，头发这么短，衣服也不洗洗……”李主任飞快的批评了几句，放走了王雨星。
王雨星的心情瞬间不平静了，没办法，多年的禁区了，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样的愤怒和不甘。王雨星真的很讨厌别人这么说，也讨厌那些荒诞的规则。
在王雨星看来，它们就像是每次大会的校长演讲一样，毫无意义。
但是校长演讲词不会有人奉为圭臬，那些规则会。
他自己被草草塞进规则，被贴上他不认同的标签。心里的火烧的自己都觉得过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依旧像面对老黄一样应付着点头。安静的关好教师办公室的门。
走廊里的阳光被墙壁切成一块块的，悬铃木的叶子带上了灰白的暮气。向阳花木，对王雨星来说，只是一种愿望。他的生活里，依然充斥着不能开口的东西。
回到教室，见没几个人，才想起这节体育。
到了操场，吴鹏楷没有去打篮球，反而和人聊着天。或许是今天真的热的缘故。
走近了，王雨星才知道他们在讨论艺术节的事。
说起艺术，王雨星也是搞美术的。但是美术这东西艺术节的演出用不上，学国画的还能现场展示，王雨星一个学水粉的实在没法秀技能。
唱歌，先不说唱歌的学生有多少。王雨星一开口，怕是会连累队友。
所以，艺术节大概他老实坐观众席就行了。
王雨星倒是想到了刘海涛，他走过去，刘海涛和他打了招呼。
“艺术节你唱歌吗？”王雨星问。
“我考虑考虑。”刘海涛低头，鞋底玩着塑料草。
王雨星猜她不是不想上，而是不敢。从她做视频上就能看出，她本身是个喜欢唱歌也喜欢展示自己的女孩。
“你唱的挺好，多找几个人，肯定能选上。
你唱那么好，不上去可惜。艺术节展示展示嘛。开口唱就行了。”
王雨星劝道。
说完，他自己觉得有点多事了。他平时并不会说这种话，即使对方是刘海涛，他也不会在这种选择上怂恿。
他还是意难平，为那一个不敢开口。
为什么他们这样的人就要不断隐藏自己，他们也该站到阳光下，接受观众的掌声与欢呼。而不是连想说的话都要藏在心里，想唱的歌都不敢唱。
“抱歉，我刚才有点激动。刚才李主任发表了些睿智言论……”王雨星调整着自己心态。
“啊？没事。我想想吧。”刘海涛回答。
干枯的叶子塑胶和塑料上刮过，一只菜粉蝶飘飘悠悠的，贴地追着落叶飞，偶尔有几个同学好奇的望过去，它振翅飞高些。王雨星看着它，猜想它会飞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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