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许诗瑶迎风一路小跑，雪覆黑发。
她穿过几条曲折幽静的林荫小道，路上弯弯绕绕，错综复杂。
许诗瑶走晕了头，只能放缓脚步，提着云锦裙绕到侍卫身后，跟着他走。
侍卫带着许诗瑶在不起眼的屋子外停下：“禀告王妃，王爷就在里面办公。”
许诗瑶微微扬眉，眼中掠过茫然。
比起府邸的其他屋子，面前这座屋子算是相当寒酸。
不太像沈怀川那厮的作风。
“你确定王爷就在里面？”
侍卫恭敬地回应道：“属下确定王爷就在里面。”
“那我便先行一步，你回去吧。”许诗瑶打量着屋子，“多谢。”
侍卫闻言，顿时面色苍白如纸，将头压得更低了，连声应道：“不敢当，能为王妃指路是属下的荣幸。”
许诗瑶见他惶恐的模样，眼神掠过茫然，欲言又止。
不就是道个谢吗？
哦，以沈怀川的性子，定是不愿让下人行玩忽职守之事。
那这个侍卫仍冒着被训的危险送她前来，不会是忌惮她现在的身份吧？
许诗瑶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般，有些手足无措。
但即使是这样，侍卫也承得住她这句谢。
许诗瑶没有多说什么，怕给对方再次造成不必要的压力，便朝着侍卫点头道谢，快步走进府邸。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沈怀川坐得笔直端正，正皱着眉头，提笔在纸上写字。
许诗瑶只念着书阁里稀有的医书，也没多想，小跑到他面前，半个身子扑在桌子上：“王爷！”
她发上的雪掉落在沈怀川的手背上，他陡然寒了脸，眼神掠过戾气。
视线从公文上移，见着细腻白皙的手毫无戒备地放在桌子上，胳膊处有几道浅浅的划痕伤疤。
沈怀川顿时意识到对方是谁，眼中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这般急，你身上的寒雪都撒公文上了。”
许诗瑶迟钝地眨巴着眼睛。
待她反应过来后，立即手忙脚乱地扫掉身上的雪：“抱歉，忘记你不能染上冷气了。”
身患偏寒症的人，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接触冷气后，极其容易被诱发出症状，变得狂躁不安。
他们恨寒，也极为畏寒。
“不是说这个……”
许诗瑶打断他的话，将温热的手腕伸过去，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不冷了。”
沈怀川直接收回眼神，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诗瑶忍住打他的想法，轻声道：“没有的事，王爷，我同你说，我带来的嫁妆里有很多稀有的宝物！”
“那是你的东西，与我何干？”
许诗瑶声音软了下来，试探道：“我有绫罗绸缎，有金银首饰，还有很多漂亮的翡翠珊瑚！”
沈怀川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许诗瑶以为有戏，笑着商量道：“我能不能用这些，跟你换书阁里的东西？”
“你去过书阁？”沈怀川将她的手拍开，“不成，本王不换。”
许诗瑶原本像只狐狸般讨好地蹭着他，闻言顿了顿，头上像是有双毛茸茸的耳朵垂了下来，整个人沮丧气馁。
她长睫半掩着，不甘地哼发出小段的哀鸣，眼眸里似乎有了湿意，加上眼尾的泪痣，模样甚是可怜。
“真的不可以吗？我嫁妆里还有很贵重的诛魂玉，那是从西域来的，是很稀有的宝物。”
沈怀川好笑地看着她，压下了摸其脑袋的想法，逗她玩：“可曾见过书阁外的白玉栏了？”
许诗瑶瞳孔震惊，屏息看向他，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沈怀川心中暗笑，面上确是轻蔑严肃：“那便是诛魂玉做的。”
“这……沈怀川，我帮你压下过一次病发，你还冻了我整夜。”许诗瑶吓了一跳，底气不足，“就给我几本吧。”
沈怀川不冷不淡地拒绝道：“不可能。”
真笨……
许诗瑶气得咬牙切齿，抓起桌上的尚未研磨的墨块，丢向沈怀川。
沈怀川微侧过身，轻松躲过：“不过……”
面前的小狐狸露出的獠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又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尽是殷勤讨好。
“你确实帮过本王，而本王向来不习惯欠人情。”
许诗瑶当即做了个退步：“那就让我去看看就好，我不拿你东西。”
沈怀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又道：“也行，但得再追加个条件。”
“什么？”
沈怀川敲了敲她的脑袋：“以后不许哭，哭了就不给你书看。”
许诗瑶连忙答应，生怕他反悔：“行吧，不哭就不哭。”
“有些书是有年代的孤品了，你翻阅的时候要小心些，修书也是要很长时间的。”
“嗯！我会多加小心。”许诗瑶绕到他身边，看了眼堆积成山的公文，“王爷辛苦了，用不用我来为你分忧些。”
沈怀川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狐狸也只有有求于他时，才会是这副软糯的模样。
平日里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诺，拿去。”沈怀川毫不犹豫地将公文丢了过去。
许诗瑶顿时噎住，她只是同沈怀川客气一番，这厮怎么还真应下来了！？
“不合规矩吧？”许诗瑶悄悄地将公文推了回去。
沈怀川从小山堆里再拿出几张，放她面前：“你在王府跟我讲规矩？”
“但是朝廷上的人不是规定公文不能经过他人之手么，不然算作废的。”
沈怀川存了心想逗她，于是面上板着脸，声音幽冷：“嗯？”
“处理就处理。”许诗瑶压下想打他的冲动，拿起公文，硬着头皮看下去。
上面每一个汉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沈怀川嘴角勾起，心中倒数。
三……二……一。
许诗瑶泄气地将公文仍在桌上，嘴里胡言乱语：“我觉得他说得对，这件事为什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呢，我认为还是因为此事实在过于严重……”
“许诗瑶。”沈怀川声音带着磁性沙哑。
许诗瑶为难地拧眉，不敢看他，委屈地说道：“禀告王爷，我好像帮不上忙。”
沈怀川朝她摆了摆手：“没指望你能帮上忙，快滚。”
“好！”许诗瑶提着云锦裙，连滚带爬地跑了，生怕沈怀川把她叫住。
屋子里只寂静了片刻，门外就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伴随着娇气的痛呼声。
沈怀川连忙放下手中的狼毫，快步走出门外，呵斥道：“总是跑得这般急做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一把拉起半身埋在雪里的许诗瑶，把她身上的余雪都拍下。
许诗瑶不敢看他的眼睛，忍痛道：“我没事。”
如果不是她话语里的颤音，或许沈怀川会信这三个字。
他毫不留情地评价道：“娇气。”
许诗瑶假装未曾听过这句话，低着头拍掉裙子上的雪。
许诗瑶嫣然想起那位侍卫……
糟了，沈怀川不会事后惩罚他吧？
府内虽然有政敌和皇帝安插进来的人，但总归是沈怀川的府邸，他手下的人应当更多。
指不定她前脚刚走，沈怀川就对侍卫进行处罚了。
许诗瑶压住急切的情绪，面上却是冷淡自然：：“王爷，我先前找不到你，拜托了位侍卫为我道路。”
得将罪揽在自己身上，也不能让他看出包庇的嫌疑。
沈怀川抬眼不作声。
“我用身份压他来的。”
沈怀川面无表情地搭腔，撕碎她的谎言：“我的人，哪怕是皇帝用身份压都没用。”
那为什么？
许诗瑶脑海掠过一个接近不可能的想法，心间发颤，脑袋顿时昏昏沉沉。
不可能吧？
沈怀川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勾在耳朵后方：“许诗瑶，这里不是丞相府，你已经不再是任人践踏的庶女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从你应许嫁于我之时，你便是整个景王府的主人，我尊贵的王妃。”
许诗瑶屏息，强笑道：“可我毕竟不是救你之人。”
沈怀川笑得张扬：“现在不重要了。”
她立即转过头去，压住自己动荡的情绪：“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又是这样……
没出息，不过区区三言两语。
许诗瑶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怀川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叹了口气，像是回到了与许诗瑶失忆前相处的岁月。
这小狐狸还是跟以前同般冒失，但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这也算是失忆的好处吧。
希望她日后恢复记忆时，还能这般娇憨，而不是时刻想着如何一口咬死他。
沈怀川想到这就有些头疼，他欠许诗瑶的债实在太多了，这得还到何年何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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