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话剧
由著名导演李桦林亲自指导，备受期待的话剧——《枪声》将于今晚七点首次演出。
早在7天前话剧的门票就开始预售，门票开售短短几分钟就被一抢而空。因为有电影的热度，且男女主演皆为原班人马，据说此次的话剧版在电影的基础上做了改动，这无疑激起了人们的好奇，究竟角色们还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更让人不得不看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此次话剧只在今晚演出一场，过了这场，以后将再也看不到现场演出。
不管是话剧爱好者还是原电影迷，对这次话剧都有着很大的期待。然而期望越大，对于作品的呈现，舞台的质量必定会有更高的要求。
“我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女生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情绪失控，泪流不止，“我好害怕……”
她一直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随着排练日程接近尾声，她的自信也消失了。她太害怕了，害怕面对人群，面对观众。要是演出的时候失误了怎么办，她肯定或被骂吧，大家都会嘲笑她。
过高的热度无疑给演员们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好几个新人演员，在一次次的走戏，调整的过程中情绪崩溃。即将演出的紧迫感，观众的期待成为了他们情绪的爆发口。
话剧不像电视剧和电影，卡词，失误能够ng，从头再来，既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底，现场表现力，又考验临场应变能力。万一对手戏的演员忘词，或者说错词，你得随机应变，同时还得自然，不能让台下看出来。
倘若出了问题观众不会买你的帐，他们在乎的仅仅只是自己花了钱，是否看到了满意的演出。
女生的崩溃牵动了周围人的情绪，他们大多都是第一次登台表演，多少有些恐惧，现在跟他们处境一样的人情绪崩溃了，他们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好几个人绷不住了。
眼看局势就快失控，周瑶站了出来，她就是这次的女主演：“我先说说我的经历吧，大家都知道我出道已经很多年了，刚出道那会儿，我在娱乐圈其实就是个小透明，没人找我拍戏，没有行程，虽然是出道了，却跟没出道没什么两样。有时候一个人在家里我就会想，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我最爱的就是表演，最有自信的也是表演，给我一个角色，不管是哪种，我觉得我都能演好，可现实是根本没人来找我演。”
她的声音很轻柔，语速不紧不慢，听起来很舒服。
“后来大概过了一两年，有位导演找到我，问我演不演话剧，那个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演过戏了，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的情况下，我没有思考就答应了，因为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我想，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完成它。”
她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但其实后来我搞砸了，临近演出时我太紧张了，又紧张又害怕，演到一半我念错了词，当时我就想完了，这下肯定搞砸了。但是没有，跟我演对手戏的老师帮了我，在我念错词的情况下，她不仅接住了戏，还成功让我想起了后面的词。一直到现在我都很感谢那位老师，要是没有她，我现在可能站不到这里。”
“我今天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们，机会是很难得的，既然你们现在手里已经抓住了这么宝贵的机会，那么就要拼尽全力完成它，大家都会恐惧，害怕，重要的是去克服恐惧，享受表演。”
周瑶不像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明星，在她身上看不到明星的影子，她好像只是一个亲切的长辈，在大家迷茫时给与帮助，在大家受挫时给与动力。
正因为有她的这番话才稳住了众人即将崩溃的情绪，大家的眼神不再畏缩害怕，变得坚定起来。
女生也不再哭泣，她用袖子胡乱擦干泪水，望向周窈的眼神充满敬佩。她想，她以后一定要成为像前辈一样的人物。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周瑶为人处世一贯低调，听到掌声突然有些害羞，催促道：“好啦，大家不要耽误时间，都行动起来。”
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正式演出前还剩下最后一个流程——彩排。
程衍的戏份不算多，但有他的戏剧情都比较激烈，需要强烈的情绪表达，非常吃体力。他不爱运动，所以体力不怎么好，虽然最近已经有加紧锻炼，但效果并不明显。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后面会体力不支而喘气，要是他喘气的声音被收进麦里，就会影响到整场演出。
彩排的过程中他已经尽量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偶尔还是会有不受控的情况，收录进麦里的声音不算大，由于那段戏没有背景音乐，吸气的声音听起着很清晰。
现在的情况相比刚排练的时候好了太多，那时程衍的气息控制更差劲，大幅度的动作加上激烈的语气，导致他每说一段话都要喘几口气。之后导演包括有经验的前辈们教了他如何控制气息，慢慢地到现在他进步已经很明显了。
但还不够，如果演出的时间能稍微迟一点，程衍是能完全掌握的，而现在始终差了点。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无论如何都不想拖后腿。
演出正式开始，观众纷纷落座，全场寂静无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面前这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上。
张强和梁安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两人结识于一家电子厂，张强是流水线的管理员，梁安则是流水线的一员，专门负责电子零件的包装。也就是偶然间的一个回眸，两人视线相撞，爱情的火花便在他们中点燃了。
在爱情的滋润下，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婚后的一两年是他们最为快乐的日子。故事的转折发生在结婚后的第三年，他们渐渐有了存款，准备要小孩，偏偏这时候梁安检查出不孕不育。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几年的时间里他们走南闯北，不知拜访了多少大夫，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梁安成功生下了一个女孩。夫妻两人给孩子取名为张利利，希望她这一生都能过得顺顺利利。
但张利利这辈子注定不会顺利，她一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别的小朋友一岁会喊爸爸妈妈，张利利只会对着她的爸爸妈妈咿咿呀呀，别的小朋友两岁会说完整的话了，她还是只会对着她的爸爸妈妈咿咿呀呀。
只会咿咿呀呀的张利利到了四岁开始喜欢到处跑，有时候跑到桌子下面，有时候躲进柜子里，有时候在商场里跑过来又溜过去。某天，她跑进了商场就再也没有跑出来。
丈夫还没有下班，梁安只能自己一个人发了疯似的找，路上，店铺，到处翻了个底朝天。
最终，她因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
周瑶痛彻心扉的嘶吼深深敲击在台下的每一位观众心头，灯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她是那样无助。舞台上没有置景，漆黑的背景下，只有周瑶饰演的梁安身上有光，慢慢地那束光被黑暗吞噬，她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灯光再次亮起时，程衍站在了舞台中央，更确切地说是“赵民”站在了舞台中央。而“赵民”的身边赫然站着那走丢的小孩——张利利。
他瑟缩着身子，紧紧拽住张利利不让她逃跑，脸上的表情几乎的扭曲的。
“别动！”“赵民”呵道，“小哑巴，你以为你家人还能找到你吗，别做梦了，要怪也只能怪你是个哑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伴随着“赵民”的笑声，台下的祈望用手指摩擦着下巴，只觉得新奇。要不是演戏，他无论如何也见识不到这样面目狰狞的程衍。
想继续看下去的欲望更加强烈。
接下来的场景跳转到了绑架犯“赵民”的家里，他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家里心疼妻子的好丈夫，耐心教导孩子的好父亲。
讽刺的是在“赵民”一家人和睦温馨的氛围中，背景音却是梁安夫妇焦急崩溃的哭喊，日复一日的争吵。
下一秒舞台上所有的声音消失，灯光聚集在“赵民”脸上，如同行尸走肉。他在吃饭，拼命往嘴里塞，然后囫囵吞下去，食不知味。塞着塞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身体开始发抖，他看着黑暗中的某处，嘴里念念有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表演转换到下一幕，梁安夫妇找到抓走孩子的犯人，真相浮出水面。整场表演也迎来高潮。
“利利在哪？！”梁安的声音是吼出来的。
回答她的却是“赵民”平淡的声音：“你问我？我哪知道。”
任梁安夫妇怎样质问，“赵民“始终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
直到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孩子以及并排站着的张利利，假面荡然无存。
他于是惶恐：“怎么会……”
时间定格，灯光打在后面的屏幕上，映出两道剪影。
“我没欠钱，为什么要我去做这种事？”是“赵民”的声音，哀切又无助。
“我帮了你那么多，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忘了是谁给你的工作，是谁让你长大的吗？什么时候在我这里轮得到你说不了，胆肥了你？！啊？！”
“别忘了，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你的妻子孩子呢，她们你也不在乎吗？”
“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们，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做！”
……
话音落地，舞台恢复如初。
迎面而来是妻子的质问：“小民，真的是你吗，我不敢相信，你告诉我不是你好不好，求求你了……”
伴随着妻子的逼问，“赵民”的世界崩塌了，他看着妻子，脸上满是绝望。这一刻“赵民”死了，真正死了。
他那么苟延残喘走到今天，为的不就是一家人幸福生活，可偏偏有些人就不让他好过。
“是我！！”他嘶吼，“都是我，全部都是我做的，是我拐走了张利利，我想把她卖了赚钱，谁让我过得这么穷呢，你满意了吧！！！”
吼完这一句，程衍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裂开了，维持着“赵民”的形象，他就不能做出“程衍”的动作。不再管嗓子的问题，继续走剧情。
继续吼道：“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所有人的错，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要过正常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啪”一声脆响，张强的巴掌实实呼在“赵民”脸上，这位父亲一脸鄙夷：“畜生！”
“对啊……我这样的怎么能称作人呢哈哈哈哈哈哈……”
“赵民”最后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妻子身上，他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被警察拖走的时候，他试图挤出笑来，那笑却凝固在嘴角，怎么都笑不出来。
路过身旁，对上妻子的目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原本想给你留个好形象，可我……对不起……”
演妻子的演员还沉浸在程衍刚才那段一气呵成几近“完美的表演里，忘记了说话。她原本还有一句台词，在程衍走过的时候应该说的，看着那张极具破碎感的脸，倒影在瞳孔中的自己，心跳竟然越来越快。等程衍走过，她才恍然回神，在那短短的几秒中里，她背离了演员的初忠，忘记了自己的台词。
她还没反应过来，枪声蓦地在耳边想起，只见程衍双手紧握□□，而对面的人已经倒地。
“赵民”的眼神是决绝的，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推开警察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随后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不要！！”许多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程衍始终背对着幕布。
枪口指向自己，他的目光落在观众席上，看到了坐在下面的祈望，眼泪刚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然后他扯动嘴角微微一笑作为与世界的诀别，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地一声，“赵民”满身鲜血倒在了舞台上。
祈望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难过，程衍给人的感觉太真了，真的好像不仅是“赵民”，就连程衍都要消失了。
“血”和汗从额头，眉间滴落，直到倒在地上的这一刻，程衍才可以没有顾忌大声喘气，他用力大口喘着粗气，为“赵民”在这世上留下了最后的气息。
眼睛缓缓闭上，陷入漆黑的前一秒，映入眼帘的是祈望焦急而又难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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