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有迷迭香
“呼……花小妖，等等……等等我。”
竺凝儿跟在后头，身上背了一个小竹篓，路上看到一些草药便一并采了。只是这山野丛林，荆棘丛生，路实在不好走，前头的花小妖施展几个轻功就能把她甩开。
“小师妹，你这样走走停停，再过半个时辰我们都未必能到。”花小妖轻松地靠在一棵树上。
“呼……哈……就，就歇一会。”竺凝儿拿出水袋，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你自己喝吧。”
竺凝儿猛灌两口，擦了擦嘴角：“我们已经围着山腰走了不少路了，还没到吗？”
花小妖叼了根草叶，含糊地说道：“哦，快了，你得跟上——”
话未说完，竺凝儿便一把夺过他嘴里的草叶扔在地上。
“这是卷耳叶，和狗尾草很像却是有些小毒的，你当心些。”
花小妖愣了一下。
“放心，刚刚你只是咬了一下还不至于中毒，山里的花花草草还是小心些。”竺凝儿收拾好随身物，说道，“我们走吧。”
“……哦。”
又走了一刻钟左右，竺凝儿他们来到一处视野较为宽广的斜坡。
花小妖：“差不多就是这附近了，我们分开找找吧。”
竺凝儿：“好。”
拿着小铲，竺凝儿穿梭在矮木丛中左左右右翻来覆去地寻着，除了找到了一些常见的草药并无所获。
会不会是花小妖记岔了地方？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花小妖？”竺凝儿站起身，环顾四周，“花小妖，你在哪？”
山林里回荡着竺凝儿的声音，花小妖三个字余音不绝。
竺凝儿又试着喊了几声，惊得树上的鸟儿呼啦啦一片飞起，这里除了她哪还有其他人。
竺凝儿看着竹篓叹了口气，桑碧子喜阴那花小妖却领着她一直往阳光充足的地方走时就该知道，不过都是那人信口雌黄的恶作剧……
算了，这趟出来也不算白费，回去再找他算账。
竺凝儿收拾好药材，转身。呃，刚才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山风呜咽，竺凝儿打了个寒颤。
这下麻烦了。
药房的门被撞得哐啷作响。
青荇一脸焦急地冲了进去：“大公子，我家小姐不见了！”
房里的几人纷纷侧头。
莫悠放下手上的药杵，没好气地说道：“小师妹这么大一个人了，丢不了。青荇你太惯着她了。”
对莫悠的话视若罔闻，青荇继续道：“我找了好几处都没见着她，今日的午膳她也没吃。”
“你先别着急，”谷央安慰道，“师妹她是不是又跑去哪玩了？上次她上树抓蚱蝉也让人好找。”
青荇摇了摇头：“我在附近都看了，没有。也去温泉和她常喜欢待的几个地方寻了，都没有。”
谷央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想说些什么就看云绮先一步走出了药房。
“师弟，你去哪？”
“我去柴房那边看看。”
不知从哪溜达过来的花小妖刚好与众人迎面撞上。
“哎，你们火急火燎地去做什么？”
一行人谁也没说话，径直走了。
花小妖讨了个没趣，悄悄跟在后头。
“师弟，你发现了什么吗？”谷央在一旁问道。
云绮望了望屋内的角落：“平时她惯用的药篓水袋都不见了，小铲和竹筒也少了。”
莫悠：“师妹这是去林里采药了？可是她答应了师父……况且我们几个都在……”
青荇一把拽住莫悠的衣袖，发问：“答应了云老先生是什么意思？”
莫悠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耐心解释道：“在你来之前，师妹曾几次独自在山里迷路差点受伤，师父就订了规矩，若她想进山需跟着我们师兄弟以防万一。”
青荇有些尴尬地松了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知道小姐跑去哪里，云雾山这么大，若真的迷路了可怎么办？”
离苑道：“师妹平时虽然顽皮却不会乱来，她应该不会坏了师父的规矩。”
谷央略一思索：“我们还是分头去找找看，山路不好走都小心些，师妹应该也一样不会往特别难走的地方去，大家一个时辰以后回来汇合。”
离苑几人点头示意，商量了一下便向不同方向寻去。
青荇也撸起了袖子，被谷央一把拉住：“你在这里等着就好，也许师妹不一会就回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谷央将一个金色的小铃铛放到青荇手里说道，“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就用内力摇响这个，我这边亦然。”
青荇不安地站在院中，摊开手看了眼手里的铃铛。
“咦，你怎么会有乾坤铃？你是容家的人？”
青荇抬头便看见花小妖一脸好奇的望着她，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花小妖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喃喃道：“……难道是麓辞阁的人？”
青荇满脑子都是竺凝儿的事，并不理会花小妖的自语，遂问道：“花公子，你方才可有见过我家小姐？”
花小妖一愣：“……没有。”
“是吗？”青荇恹恹地低了头，“希望公子们能快点找到小姐。”
花小妖忽略掉心中那点怪异，戏谑道：“她这么大的人，还能在家门口丢了不成？”
“这云雾山这么大，她又身体不好容易迷路……”
“她身体不好？”他倒觉得竺凝儿好得很。
“是啊。小姐来云雾山本就是为了治病，过去许多年了已经……”
“她不是云重的徒弟吗？”
“就是来求医的的时候被云老先生收为徒的。”
“……”
难道云绮说的是真的？可他后来分明觉得那是他们戏弄他编的谎，虽然他有错在先。想来从他回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若竺凝儿发现不对折返，依她的脾气该来找他麻烦了，不会……
“糟了！”
“什么糟了？！”
“你家小姐可能真的困在山里了。”
花小妖惊觉自己可能闯了大祸，一脸凝重，当下运起轻功向山林那边跃去。
“花公子，等等。”青荇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花小妖足尖点地，几个腾跃后在一个石墩上站定，他没想到竺凝儿的丫头还有这般功夫能跟得上他。
青荇收了内力，缓冲几步立于花小妖之后。
“花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之前和她去了东南方的山林……”然后，他无赖地跑了……
“……你和小姐？什么时辰的事？”
“大概巳时……”
“那为何只有你回来了……小姐是去做什么，你可知道？”
“我……”花小妖说不出是自己将竺凝儿丢在山里，他原以为……
“花公子，你倒是说呀！”
见花小妖吞吞吐吐，话语前后矛盾，青荇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去那边林子寻她，一切等之后再说。”
说完，花小妖纵身飞起，身如幻影，霎时消失在青荇面前。
青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至握紧双拳发现手里的铃铛。她凝聚内力于一点，
轻摇三下。
“花逍遥真当那么说？”谷央问道，只是嘴里的花兄变成了直呼其名。当他感知铃铛的响应时便折返了。
“是。再问他，他便往那边林子里去了。”青荇指了一个方向。
“对了，大公子，这个还你。”青荇将金铃铛重新交还给谷央，“他说是什么乾坤铃，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谷央默默地接过，不置可否。
正当谷央犹豫是否去追花小妖时，离苑和莫悠一前一后从不同方向走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正好，我们一起去东南方的林子。”对上两人不解的神情，谷央补充道，“边走边说。”
对于迷路的人来说每条路都好像是之前走过的那一条。竺凝儿最开始还能认出来时的方向
，然后东转转西转转，见到好用的药材就随手采，再然后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喂，有人能听到吗？”竺凝儿对着天空大喊道，“……好吧，没人能听到。”
竺凝儿有些疲惫地靠着一棵树坐下，体力的大量消耗显得又累又饿。
“花小妖，你个杀千刀的！”竺凝儿一铲子砸在地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饿死本姑娘了呜呜呜……”
竺凝儿曲腿坐着，摸出零食包里仅剩的一颗糖含着，多亏带上了这个现在还能补充一些能量。刚才只顾着伸手去够腐木边的一株灵芝，没注意脚下落叶，当半边身子侧倒的时候，随即而来的是直冲脑门的钻心疼痛，竺凝儿捂着脚踝大气也不敢喘。
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竺凝儿轻轻脱掉鞋袜。脚上倒是没有很明显的红肿，却有一股异样的灼热感。她小心地揉了揉，这感觉不像是崴脚却像是抹了什么过敏的东西，一阵阵地发烫。
也不知道青荇他们有没有发现异常，真应该留个纸条在房里的。
如此这般晕头转向，找不到北的境况仿佛回到了上山求医的那天。那个时候爹和娘是以什么心情带她来治病的呢？他们总是无条件地宠着她呵护她，只要为了她的身体好，一掷千金也无所谓，从未放弃过。当师父答应给她治病，却提出只能每月让他们见面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们的不舍而非常珍惜每次的短暂相聚，虽然她到现在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师父提那样的要求。
那时的她是多么弱小不堪，虚弱地躺在袁沐茵的怀里。
对了，当时他们是怎么上的山来着？
竺凝儿的脑子里好像传来了青叔的声音……
古人的生活真不易，以前电视上演得也太过轻巧了。没有火折子，仅凭两块打火石生火是多么吃力。
竺凝儿拾取了一些比较干燥的枯叶，又从衣服上撕下一角，好一番折腾才算见到点火花。望着缓缓升起的烟火，不知他们会不会注意到呢？
竺凝儿用一根藤条轻轻地挑着焰火，细想来到这世上十几年似乎都没有离开过山里。在灵郡山的时候还小，在这里却是从没见识过山下的场景是什么，所有的印象不过是听到亦或书中所读。
这种避世而居的感觉是好也不好，竺凝儿享受这份宁静悠然，无忧无虑，却怕终究逃不开尘世烦扰。自从知道爹娘已经开始为她物色对象，她的心里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她甚至能想象三年后回到灵郡山就要被安排相亲的场景。虽然她知道爹娘是想早点找个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人，明明她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哈啊——我是想回家，可是我不想嫁人，不想——”
“不想什么？”
忽然从林子一头传来一声。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还有些许喘息不稳的颤抖。
竺凝儿猛得回头。来人平日里顺滑的长发此时有些凌乱，灰白长衫下摆也好像破了几处，但是他站在那里，周身仿佛流光溢彩般让人转不开眼睛。
“三师兄，你怎么在这？”竺凝儿有些傻傻地问。
“来带你回家。”
起先竺凝儿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心理年龄在，可听得这句话便涌上一股委屈，心里泛酸霎时红了眼眶。
她站起身，想去握住对方伸出的手，结果忘了脚上的伤，一下子又跌坐下去。
云绮上前及时扶住了她，关切道：“怎么了？”
“嘿嘿，见到师兄高兴，忘了刚才把脚扭了。”
竺凝儿撩起衣摆，云绮这才看到裸-露的左脚已是绯红一片，他愣了一瞬马上蹲下查看起来。
“呀！怎么红了这么一大块？”竺凝儿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原先那灼烫的地方已经红得鲜艳，好像长出了什么图案。
云绮握着她的脚踝推拿了一番：“还好没怎么伤到，只是有些脱臼，等回去再用药敷敷便好，只是这个——”
红色印记仿佛烙印般显现出半边莲花瓣的样子，云绮问道：“以前可有这个？”
竺凝儿摇摇头：“没有，也从未注意过。”
云绮又问：“你可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竺凝儿还是摇摇头。
“应该没什么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再说。”说着云绮便帮她套上布袜。
“师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竺凝儿赶紧接过，脸有些热。这世上除了爹娘还没有人帮她穿过鞋袜，在这样的时代让一个男子帮她做这些，竺凝儿饶是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师兄已经是个小大夫了。她偷偷瞄了一眼云绮，对方神色淡定正在弄熄烟火，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师兄，你怎么找到这来的？”竺凝儿岔开话题。她才升起焰火不久，不大可能会被人立刻发现。
“有人又是怎么迷路到这来的？”
语气轻松调侃，没想到云绮还会开玩笑。
竺凝儿一把挽住他的手：“嘿嘿，现在我牵着师兄了，就不会迷路了呀。”
云绮怔愣了一下，转身蹲下将背面朝竺凝儿。
“你上来，我背你走，路上再与你说。”
竺凝儿瞧着云绮耳根都泛红了，果然她的师兄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嗯。”
竺凝儿应着，轻轻地靠在了云绮的身上。
鼻尖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这大概就是安心的味道吧，竺凝儿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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