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生见张平
天生看着这个手里拎着一腿野猪肉的青年，挠了一下后脑勺，问道：“我认识你吗？”
青年看着天生笑了笑，指着老酒鬼说：“他认识我。”
老酒鬼看着他，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怎么自己来了？”
“我听人说，这古镇出了一个天生土匪的小家伙，想来看看。”青年看着天生，笑了起来。
“天生土匪？那不是我啰？”天生一楞，扭头看着老酒鬼。
老酒鬼盯着他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来了，留下来吃晚饭，这野猪肉还得你来炒，老子不会弄！”
“好啊，只要有辣椒、花椒就成！”青年拎着肉往屋里走。
老酒鬼看了一眼天生，说道：“去把门板上了，今天晚上我们早点关门，好好吃一顿野猪肉！”
“好好！我关门你煮饭，今年我还没吃过野猪肉，连味道都忘记了。”天生拍拍手，走出柜台，抱起一块门板往大门口走去。
酒坊的大门是用一块一块的门板拼起来的，一共有十块。
老酒鬼和青年的速度很快，等天生上完门板，点上油灯挂在墙上的时候，青年已经端着一大锅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老酒鬼跟在后面，端着一小盆炭火，吃野猪肉，当然在放在炭火上慢慢炊才入味，这是三湘郡的特色。
老酒鬼拍了一瓮三蒸三酿的酒，给青年倒了一碗，又给天生倒了小半碗。
“今天破例，让你喝点酒！”看着天生，老酒鬼笑道。一般情况下，吃饭的时候老酒鬼是不许天生喝酒的。
天生看着青年，笑了笑：“那个大哥哥托你的福，今天老爹准我喝酒。”
青年看着老酒鬼，淡淡地笑道：“你管得倒是很严嘛？就这样也能叫天生土匪？”
“噗嗤！”一声，老酒鬼将一口酒喷到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没有见过他野的时候！老酒鬼一边喘边笑。
天生瞪了老酒鬼一眼，心道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老酒鬼没有理他，指着青年说：“他不算外人，可以乱说话，你有什么尽管问。”
天生没有接话，只是举起筷子，往锅里的野猪肉夹去。
有肉吃，他一般是不会多嘴的。想说话，等我吃饱了再说。
青年看着他的样子摇摇头，心里终于明白，眼前这孩子敢自称天生土匪了。
这大人还没动筷子，他倒是一块肉已经吃进了嘴里。
老酒鬼看着青年，笑道：“我跟他说了，你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噗嗤！”一声，青年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
天生看着两人摇摇头，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没有理会两人，夹了一块肉，放在了老酒鬼碗里。
“多吃肉，少喝酒，老山羊说的。”天生觉得该管一管老酒鬼了，只要老山羊不在，这家伙总管不住自己。
老酒鬼一楞，吹着胡子说：“那老东西不在，你要替他管我？”
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天生没有理他。
倒是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拍着老酒鬼的肩膀说：“这天生说的对，你是要少喝些。”
“那你又为何不少喝一点？”老酒鬼看着青年，皱起了眉头。
青年看着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好酒！不愧是三蒸三酿！”
老酒鬼自己也喝了一口，没有回话。
青年看着老酒鬼不开心的样子，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离不开酒呀！”
“为什么？”正低头吃饭一天生突然插了一句。
“为什么？你没听过那句话么？热酒伤肝，冷酒伤肺......”
“我知道，后面一句是：没酒伤心！”还没等青年说完，天生抢着说道。
青年一呆，看着老酒鬼说：“这是你教他的？”
老酒鬼摇摇头，淡淡地回道：“这一条街，哪家人的饭他没吃过？”
但凡哪天老酒鬼忘了做饭，天生就会抱着一个空碗从街头吃到街尾，还好大家都是如此，既没有笑话他，更不会有人骂他。
吃一碗饭菜，能要几文钱？
古镇的人出门连大门都不用锁，家家大门边都有一把椅子，关后的时候往门后拉一下，就算是关门了。
几百年下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失窃过。
这便是古镇，只有着三条街的小镇。
青年看着俩父子，表示无语。
“什么时候回去？”老酒鬼放下手里的碗，抬着看着青年。
青年看了一眼天生，想了想，回道：“就明天一早吧！”
“也好，早点走省事，能不能把他给我带去住上几个月，等九月的时候再给我送回来。”老酒鬼指着天生说道。
天行一惊，站起来拉着老酒鬼的衣袖说：“老酒鬼，你不要我了？”
老酒鬼一气，拎起他的耳朵骂道：“老子辛苦把你养这么大，怎么不要你？”
“那你让我跟他走？”天生指着青年吼道。
青年看着两人直笑。
老酒鬼一气，吼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你不是天生土匪吗？”
天生一楞，指着青年吼道：“我管他是谁，总之我不走。”
“你他娘在成天给我惹祸，再说那件事还没完，老子让你跟他去山里躲几个月，正好磨练一下你的身体，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筑基了，你不是想治好小哑巴么？”才酒鬼放低声音，幽幽地说道。
说起小哑巴，天生心里一软，看着老酒鬼说：“他是谁？”
青年一笑，指着自己说：“我是谁？”
老酒鬼看着两人，神秘地笑了笑：“这古镇上小孩子最怕的那首打油诗是什么？”
“窝草！你是......”天生的嘴巴让老酒鬼捂住，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青年看着老酒鬼，笑道：”没事，就算我走出去，又有谁能认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般，这话总是没错的。”老酒鬼叹了一口气。
“你怕我么？”青年看着天生笑道。
“怕什么怕，打小老酒鬼就在夜里吓我，你问他我哪回怕过？”天生恶狠狠地说道。
“那么，你敢跟我去山里呆几个月么？山里可不止有野猪哦！”
“怕什么，去就去！”酒壮怂人胆，天生脖子一梗，狠狠地回道。
“嗯，有气势，不愧是天生土匪，明天一早就跟我走。”青年看着老酒鬼，表示非常满意。
老酒鬼看着青年，苦笑道：“你可得将他给我看好，不能出乱子。到了九月就送回来，要进学堂。”
青年一听，点头称是：“是该多学些知识，我当年就是书读得太少了。”
老酒鬼看着他，凝声说道：“你现在放手，远远地离开这里，我给你出路，还来得及，修行不怕早晚。”
青年看着天生和老酒鬼，轻轻地摇摇头，幽幽地叹道：“我一个人走么？剩下的那些弟兄怎么办？”
“他们可以各回各家！”老酒鬼轻声说道。
“如果已经没有家了呢？当初我可是跟他们说要管他们一辈子的，做人呀！”青年再叹了一口气。
老酒鬼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劝说。
“以后有什么打算，你总要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吧？”老酒鬼不甘心，又说了一句。
“怎么找，去哪找，再去多害一人吗？”青年坚决地摇摇头。
老酒鬼一楞，他没想到青年的态度这么坚决，低头想了半晌，觉得无语，只好又喝了一口酒。
“老酒鬼，这酒很贵的，少喝点。”天生看着老酒鬼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老酒鬼一怔，气笑道：“再贵，那也是老子自己酿的！”
“那也我的，喝完这碗，就上楼去睡。”天生下了命令，这是他头一回这样跟老酒鬼说话。
老酒鬼一楞，脱口笑道：“睡个屁，我还要替你收拾衣裳行头。”
“我自己会收拾。”天生重重地回道。
老酒鬼看着天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青年说：“看看我家的小土匪。”
“来日方长，好酒慢慢喝，才不会醉。”青年看着老酒鬼，大有深意地说道。
“行了，你要的酒早就给你备好了，明天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酒钱给我放在柜台的抽屉里。”老酒鬼喝了半瓮酒，有些上头。
青年点点头，笑道：“放心，不会少你一文钱。”
老酒鬼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身体不行，酒量也跟着不行，他娘的。”
青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老山羊不是说有办法么？”
老酒鬼一呆，回头指着天生说：“那也得等天生再大一些，这么小，我不放心啊。”
“我可以替你看着他。几年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青年想了想，说道。
“你么？我怕你过几年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保他？”老酒鬼摆了摆手。
青年低关沉思了片刻，轻声问道：“难道老山羊那里不行吗？”
“那个地方啊？不入金丹，我是不会同意他进去的。”说起老山羊，老酒鬼的态度更坚决。
青年无语，心想你左也不行右也不是，难道就在这里死熬？
正说着，老酒鬼站了起来，挥挥手道：”我去歇息，你自己随意，这屋里房间多的是。”
青年点头，说道：“天生不在的时候，少喝些酒。”
......
老酒鬼上楼歇息，青年跟天生坐了一会，又喝了一碗酒，看着天生发呆的样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笑道：“我去洗锅，你回屋歇息，明天要早起。”
天生点点头，帮忙收拾桌上的残局。
......
夜深人静，酒坊里安静如斯。
躺在床上的天生，抬头望着天花板，嘴里静静地念道：
天见张平，日月不明。
地见张平，草木不生。
人见张平，九死一生。
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一脸大麻子。
能止小儿夜啼的张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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