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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三十八回:喜非喜皊香戒物归原主,惜难惜本家人断金相交(


联军自按玄穆的计划全面反扑,三军的指挥权也重新分配。

        此前后军指挥权属于花都本土御卿、后将军薛鹤梅。梅卿能与朝堂交涉,又能驱军退敌,正合适多牵涉配合辅助的后军。联军成立至今,纷争众多,可贵梅卿向来置身事外,却又时刻有备无患,为人淡泊,为将英明,深受联盟诸国与花都军民信任。因此,梅卿与后将幕府自然继续持有后军的主导指挥权,只麾下将领稍有变动。

        相较之下,前军的战略则彻底更改了。如今,前军完全由骑兵主导,尤其是灵活的轻骑兵,已成为联军反击的核心。联军中骁勇的骑将不在少数,唯独大司马临浪与整个骑兵营都甚相熟。很多人没怎么见过自家将军校尉,却常在饭桌上跟临浪诉说思乡之情。日常细小的羁绊到了沙场上,成长为自然的依赖和信任。

        临浪接管前军,可谓不负众望。其亲自训练的苍滨轻骑个个精良,还不计前嫌地吸纳了各国最出色的骑将,包括麾下拥有最多兵力的骠骑将军玄倓,还有私下素来不合的车骑将军玄炟。这支综合了三大幕府和四国精兵的骑军,几乎势不可挡。

        至于三军之重、庞大雄厚的中军,却成了最不可测的变数。

        大将军玄穆声称为了全权督战,竟主动让出了中军的主导权力,按训练时的发挥,选择并下派给出战领将。相较苦功的前军和薄利的后军,占据三军的中军,就如同一盘美味,令人垂涎,引得各国格外地积极训练。

        团结和竞争之间的微妙平衡,恰是玄穆刻意维持的。虽分不清利弊,但经过数日奋战,联军一鼓作气地收复了百里失地。消息如春风临世,整个颜极都为之振奋。

        只可惜,面前一片破败残垣,怎么看,都不似胜利的色彩。

        昔日朱楼碧瓦的城池,已追随英勇的战魂埋葬黄土。眼见着,亭台楼阁、街巷阡陌、乃至一切活着的痕迹,皆化为灰烬。

        玄穆差点打不起精神,心里愈发忐忑。虽然历经数番交火,但他不记得战况惨烈到连城墙都倒塌的程度。这算什么,空城计?

        远处修人的领地隐约可见,包围着的光墙完美地融入晨曦的帘幕,不知高低,不明深浅。玄穆眺望着敌军的方向,思虑越多,就越是忐忑。麾下数以万计的大军停不下来,也无路可退,而前行的每一步又心惊胆战,他该如何抉择。

        秦飞将见军中士气盎然,玄穆却一脸忧虑,于是宽慰道,“只要安心努力,你不要多想。修颜交战的本质也是兵家之策,与以往战事别无二致,如今得了要领,以后自会凯歌。”

        玄穆听了,却愈发蹙眉,径直出言顶撞父亲,“敌方故意消极应战,我方却仍身在明处不自知,谈何要领?”

        秦飞将耐心地劝说道,“不论敌方如何,我方如今难得军心稳定,军内职务构架明确,将士也适应了敌方攻势,与首发时已大有不同。胜利不可自负,失利也不可自轻,你一向谨慎,确是美德,但太过谨慎也会误事,还是要乐观一些。”

        玄穆心想,父亲未曾目睹修术的真正威力,在极致的日华面前,什么战术、策略、布阵,一切是太过渺小。修颜之战怎能与颜极过往的战史相提并论?这样无端的乐观,实在是太过无知。

        父子意见相左,玄穆却没有对待战友的耐心,想来说服不了父亲,遂也懒得解释,撂了句“战事本就与父亲无关,我自会处理”,转身就走。

        见玄穆烦闷地离开,秦飞将难掩失落之情。收刀回帐的路上,一队队将士兴奋地沸沸扬扬,年轻的思维和词藻跳来跳去,飞将虽默默地侧耳倾听,但也不能完全跟上他们谈论的内容,甚至分不清将士们议论的是战况还是家事。

        在人群的边缘,飞将低声感叹,“这个年龄正是有自己主见的时候吧,年轻人说的话我们听不完全,想来我们讲的话,穆儿他们也听不进去。到底上了年纪,还是别拖他们后腿,安静地待着吧。”

        晴明深深地望了眼蓬勃的人潮,沉默地抬手拍打掉飞将盔甲上的黄土。

        只是,飞将的声音虽然低沉,也没逃过临浪敏锐的听觉。她在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飞将的感叹。看着前方飞将依旧魁梧的背影,形似玄穆,然神不同——落寞,如沉淀的飞羽,令人唏嘘。

        想来秦飞将任玄焰神恒元帅时,也曾横行九国、所向睥睨,更亲自培育了一代年轻虎将。要说能与之抗衡的,整个颜极只有号称“太白之枪”的天将梧岿擎,可惜也终死于其长刀之下,只留下梧菁一个后人。

        美人色衰,只念岁月无情;英雄迟暮,也道是世道薄幸。年轻的人,不知光芒于荏苒中消亡,也不见金银随星移而褪色,却足以让昔日的枭雄徒叹输了韶华,怎么想都难以释怀。

        魏颖牵着白泽兽,听到临浪连着嗟叹了好几声,回头关切地道,“好好地收复了旧城,司马为何还要叹息呢?是在担心什么呢?”

        “倒不是因为担心才叹息,”临浪轻叹道,“我只是想,左丞相门下出了多少玄焰名将。如果我也生于玄焰,大概今日能尊称左丞相一声英雄。”

        这下又换魏颖叹气了,“唉,司马,您和穆帅都已化敌为友,好端端地怎么又想从前的事?”

        临浪低吟道,“玄穆是……玄穆,而丞相……丞相总归是屠戮了若如全城的人。”

        魏颖抿了抿嘴巴,小心地道,“司马不是说,不记得当年事了吗?”

        临浪点点头,“我不怪他致我流离,只是不明白什么样的战士,才会将刀刃冲向平民老少……但丞相不似冷血之人,是吧?”

        魏颖不敢回答,他也不清楚当年是否事出有因,但结果已经昭然。况且,恃强凌弱,绝对是司马的逆鳞。他换了话题,“司马,雷将军从后方来信报了平安,还问您打算何时调他回前线。”

        临浪挑了下眉头,埋怨似的嘟囔道,“才刚到就想着回来,心里是有多不满呢?”

        其实,魏颖也不甚理解这个调令。

        正是前军反击的当口,全军上下严阵以待,玄焰各幕府近日精简了些许赋闲杂兵,临浪似乎也在效仿此举,遣雷霆带队人马去后方了。可是,苍滨将士本就不多,重在精良。即便要调动,雷霆素日里对司马尽心尽力,也能征善战,何苦要撵他?

        魏颖猜测,很可能因为雷霆对自己处处提防,阻碍了一些军务,惹得临浪的不满,才为专心战事,狠心调走了雷霆。这么说来,倒是他这个长史失职,没能照顾好幕府,还要让司马费心。

        碍于心虚,魏颖不敢刨根问底,只能遵照临浪的吩咐,但多少对雷霆心怀愧疚,便顺口替其分辩了几句,“想来是雷将军有为司马分忧之心,在联军前进时离开,难免放心不下司马的安危,才想尽早归来。”

        临浪平静地目视前方,甚至有些出神,完全不为所动地道,“叫他老实地待着,不要搅得大家都不安心。”她温柔地一抽,收回了魏颖手中的缰绳,又问道,“今天是不是得去玄穆那里开会?”

        魏颖道,“是的,午后要明确各幕府明日攻守职责,主要还是商议中军的调配问题。”

        临浪一听就头大,道,“那就只有早上有时间练兵了。”

        魏颖以为她要加什么集训,说道,“明天还有时间呢,司马,最近战事还算顺利,不必急着赶工。”

        她自语念道,“明天……明天还不知会身在何方呢。”

        眼看前方是大将军幕府和司马幕府的岔口,她轻抖缰绳,鹿耳立即会意疾走,很快追上了秦飞将。不待她开口,飞将一见她,立即自然地拱手行礼,倒是她有些尴尬。

        临浪明快地道,“丞相上回教的枪法、心法都颇有收益,若是今日有空,可否多指教一二?”

        飞将略有惊讶,谦道,“指教不敢当,司马有吩咐,老夫随时待命。”

        “那现在可否?”

        “……现在?”

        “嗯。正好我们幕府马上练兵,丞相实战经验丰富,若能提携建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飞将倒也爽快,随即应了下来,“当然没有问题,司马先请。”

        魏颖眼见着临浪和丞相几句话就达成一致,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原想提醒她,今日正好轮到将军梧菁和杨晓风练兵。结果白张了张嘴,也没插进一句话。

        果然,当苍滨将士见到秦飞将出现在练兵场上,都不禁面面相觑,很快又将视线投向为首的梧菁。

        临浪似不在乎,但魏颖全程忙着观察众将士的神色,眼珠儿转的都要飞起来了。还好,一切尚为太平,虽然马蹄腾飞刀剑乱舞,但不悦都仅止于或尴尬或阴沉的脸色。

        临浪亲自送走飞将,才回到议事帐里整理手记,只见魏颖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正用力揉着太阳穴。

        “魏颖,怎么了?累着了么?”

        “没事。”

        听他声音低沉,临浪愈发关切,怎奈魏颖不想说话。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疲倦,加剧了他的埋怨,终于憋不住了,对临浪道,“司马,您不该请秦丞相来的,大家都很不高兴。今天是谁练兵,您也该提前问一下吧。”

        临浪仿佛不明所以,流畅地道,“梧菁负责轻骑,杨晓风负责步兵,是我亲自安排的,还要问谁?”

        魏颖原以为是临浪失误,不想是故意为之。惊讶之余,蓦然愤懑,冲临浪道,“那您为何还要请秦丞相来?我们全军营上下,数杨将军与玄焰交战最多,别国将士都能理解他对玄焰的抵触,怎么就您容不下他呢?好,且说杨将军平日亏待过您,那还有梧菁将军呢!梧将军一直诚心诚意,您却这么冒失地请他的杀父仇人来同场练兵,他也是最了不起的脾气,愣是忍下了。要是换了您,您绝对坐不住!肯定要跟人去拼命!这算什么事呢?”

        魏颖的声音渐渐扬起,说到最激动处,共鸣于梧菁的丧父之哀,仿佛替人委屈似的撒气,眼底差点一酸。

        临浪其实听到了帐外的脚步声,但她没有打断魏颖。直到魏颖平息了激烈的喘息,她才起身迎客,正是杵在原地的将军梧菁。不远处还有几个散兵,显然听到了帐中对话,看到临浪,都一溜烟儿地低头跑掉了。

        “梧将军,”临浪意外地泰然,语气平缓地道,“按时来了呢。”

        临浪身后,魏颖尴尬地僵住,他忘了司马早些曾请梧将军来议事。

        梧菁见这氛围,识趣地道,“没关系,今日不方便,改日也好。”

        临浪却坚持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进来坐吧。”她又单刀直入地道,“将军既然听到了,也就不避讳了。你们刚入营时,以学习和适应为主,我也算照顾到大家的情绪,刻意地单独训练。至今已有些时日,苍滨将士早有建树,该融入联军集体了,但始终只我一人能同时号令苍滨和玄焰的军队,梧将军觉得原因是什么呢?”

        梧菁明白临浪的意图,但不愿意接话,只礼貌地浅笑了一下。

        临浪会意,淡淡地道,“我现在作为大司马指挥前军,仍会受到来自苍玄双方的阻力。若我死了,等将军继任,只会更加艰难。”

        梧菁没料到这话,见临浪一脸认真,又将目光投向魏颖,魏颖也是讶异不已。梧菁虽心中一颤,但仍未说一字。

        临浪自顾自地继续道,“将军本就是司马候选人,若真的角逐,只要将军留得住前军的指挥权,不愁司马之位。虽说前军不乏猛将,但将军是轻骑出身,熟悉兵法布阵,也一直跟我实战训练,能力上姑且过关。更为关键的是军心所向,大难临头之时,所有国家的将士都须得信任并服从你的指令,小则临时阵型变化,大则以牺牲保全战友。将军前几年在访问诸国时,就备受爱戴,本无需我多言,但秦丞相的出现,怕是对将军影响不小。如果将军能与其共处,天下无人再能分裂联军。”

        “梧将军,秦丞相作为苍滨多年的强敌,对我们的军队习性极为了解,尤其是弱点,请他指导,会比任何人都精准。”

        “梧将军,只有强者才有救助他人的能力。若以后遇到麻烦,别忘了我先前帮过丞相和玄穆,人情债总要还的。”

        “梧将军,联军失利,国将不存。过去是虚化的怨念,如今是实在的生死,孰轻孰重,我相信你自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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