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十回：得也失也轮回还，列将凌烟龙归天（1）
前夜收到帝王手书，几次想提笔回信，几次又落笔无话。
战事汇报前天就已回报太行，这次却是帝王亲笔书信，锦瑟读了好几遍，依然不知该回些什么。
她对着最后落款的“云罗”二字，深叹了口气。
先祝国内千里同风，云罗凤体康泰，再写玉生烟最近的长进？帝王应该会单独给玉儿去信吧。
还是写军中杂事？她已禀告临浪痛打傲儿之事，但没有说自己即将负伤领军，以免帝王担心。
锦瑟每每见到临浪，都不免回忆起她在那个年纪时，和那时的玉云罗一同游览诸国，甩开了随从，为女扮男装费尽了心思，战战兢兢地谨慎行动。
现在想来也是危险，好歹没有出事，若是放到现在，就是再小心翼翼也不敢了，然而当年回国后受罚，两个人都不服气。
念起年少无知，她连灌了几杯热茶，还是止不住思绪延绵如丝。
最近总是心悸，常常回忆起以前的事。心口空得发飘，胸前筋肉如被谁随手揪扯，说不清的难受。加上这几日白日昏暗，霾霭沉沉，更令人难安。找函丹来看，却也不知是为何，也许，确实是年纪大了吧，精力不行了。
到底还是年轻好啊！无所畏惧，起死回生，都是年轻才有的活力。
日头一落，转眼就已漆黑一片，她不顾黑暗伺机，提剑出帐，剑指，月华，夜流光，一记心上。
她一边舞剑，一边构思回信。
飞剑落如雪，浩气划长空，潇雅兮玉池蒲杨，绰约兮珠宫惊鸿。薄汗攒眉，尘上滴露，年年红豆催人泪，欲说还休世事非。
锦瑟呼了口气，冷冷的夜里，水汽伴随着微笑淡淡升起。
年长也有年长的好处吧，等到修颜战事结束，她就可以让位给夜雨了；
再过个一年半载，帝王也可以让玉儿开始执政了。
帝王打算退位后故地重游，这一次，想必可以堂堂正正地一同出行了，指日可待。
她反手收剑，定心合眼。
身后传来男声，道，“打扰将军了，将军还没歇息呀？”
锦瑟闻声看去，微笑道，“魏长史也没有啊。”
魏颖抱歉地笑笑，道，“本该早点来的，司马还在大将军府上议事，实在杂事缠身，才遣我这么晚来叨扰。”
锦瑟引魏颖去议事帐，温和道，“这是难免的，她养伤多时，明日首次督战，压力很大吧，长史也跟着受累了。”
魏颖谦逊道，“分内的事，算不得累。也得感谢将军的支持，有将军在场上率领前军，司马也安了大半的心。”
锦瑟淡淡道，“嗯，她和玄焰人本就不和，前几天还因为玉儿招惹了车骑幕府，肯定不会让她自己应付玄焰将军的。营里只是表面安定下来，实则暗流涌动，她以后还是小心点行事比较好，也能早些重握兵权。”
锦瑟话里话外尽是无可奈何，尙不知临浪与玄炟交恶不只是因为玉生烟。魏颖心虚地替临浪分辨道，“司马爱恨分明，处事果决，不过一时吃亏，长远来看，还是正直的人早晚得善终。”
锦瑟瞟了他一眼，不满道，“单就这红尘之中，所谓善终，都是相对的，就是祈神也保不准能平安如意。司马战场上的灵活敏锐，也得用在人事上。正直要分事态缓急，否则只是匹夫之勇罢了，无法长远。”
魏颖是聪明人，这个道理自然明白，便愈发心虚。傲儿被打，光是玄焰贵族就牵连到四家——万氏、萧氏、秦氏、楚氏，更不必说玄焰王室，和看着玄焰王脸色的颜极众国。
前有玄凝情变，后有傲儿挨打，临浪一人所为，竟完全缓解了玄倓、玄炟多年来紧张的关系，多年旧识果然比不上共敌，更能缔结人心。
临浪最擅长部署前军，然而，玄焰国内，负责前军的正是玄倓、玄炟所在的骠骑、车骑两大幕府。如今临浪提前督战，如何调配得动玄焰的骑兵？幸而太行人临危受命，有英名远扬的右将军锦瑟支持，和战果累累的太行精兵撑腰，临浪才不至在玄焰主导的联军中寸步难行。
魏颖察觉锦瑟不悦，心想也难怪。玉儿受气，太行众将为大局忍下，谁料临浪贸然挺近，令自身步履维艰，又牵连太行。这其中少不了他的责任，他不敢多言，只跟着锦瑟进了议事帐。
锦瑟从一个细长木盒中取出一支崭新的花枪，寒铁打造，精钢淬银，只见枪杆犹如月波，银光浅游离，水影掠风痕，枪头露一点寒芒，枪端雕一圈霜雪，足以破甲劈风，锋利无比。
她又挑了只鲜亮的鹊羽红翎，连同一只平安符，与银枪一并交给魏颖。
锦瑟道，“这是今天刚送到的。帝王御用铁匠烧铸的花枪，一等一的工艺，和司马过去的银枪重量相似，契合司马本身身形，这样即使去了军靴，也是适合的。”
魏颖连声道谢，感叹花枪精美，谢锦瑟不离不弃照料之恩。
锦瑟叹道，“原应是我欠司马一条命，何必道谢？只是长史和司马终归要照料好自身才行，太行能做的也很有限。联军所谓的军权独立，并不尽然，你们二人需得格外当心，要尽快重振司马幕府。”
魏颖喏喏应下，“这次让将军费心了。”
锦瑟见魏颖多有惭愧，已知失误，便换了副稍微轻快的语气，道，“这花枪说来本想请司马命名，但是看她以往取名的水平，实在是没法恭维。我擅自选了‘朗星落雪’为名，司马既然素日里喜欢秀雅精巧之物，这支朗星落雪枪，最适合不过。等局势稍安稳些，长史再同司马来我府上用膳，我记得银耳雪梨羹最不错，你俩既爱吃，又能养身。”
魏颖听了，这才捡回笑容，开心道，“右将军有心了，我倒不挑，司马不喜吃煮过的果子，却难得爱吃这道羹，肯定很期待。”
魏颖不敢久留，怕惹人微词，谢过锦瑟后，便回司马幕府。他前脚回府，临浪后脚就到。
临浪一见他便先问道，“锦瑟的伤怎么样了？”
魏颖回道，“看似没有大碍，还能舞剑呢。”又把锦瑟的话学了，递给了她那支朗星落雪枪。
她一见果然爱不释手，无论是重量还是长短，都刚好合适。欢喜地随手在帐里把玩起来，枪杆一甩，差点把桌子掀翻。
魏颖惊呼，“司马！您要耍去外头耍！”
临浪假装赌气，噘嘴道，“算了吧，我先看书好了。”
魏颖叹道，“司马，这都挺晚的，还看呢？不是都和穆帅商议过了么？三军都已安排好了，明日还有我们自家将军请缨出战，您明天只督战调统，别对自己太苛刻了。您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得好好休息。”
临浪温柔地道，“因为她们在前军，所以更不能有失。如果战事顺利，改日就能正当地换掉玄焰军，省得日后麻烦。我反正睡不着，不如再看看书，等晚点再练练这把新枪。倒是你，连着好几天睡得比我还晚，赶紧去休息吧。”
魏颖又不厌其烦地劝说，她装作听不到，直接动手把魏颖推了出去。
见魏颖帐中烛灭，她才用心地重审排兵。夜里异常安静，她也格外投入，连虫鸣都没有听到，很快就仔仔细细地查完战略和布阵。
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她愈发精神奕奕，无心休息，便拎上漂亮的新武器，前去练兵场，却远远瞧见玉儿努力地练剑，挥汗如雨，因为专注而超越了对黑暗的畏惧。
自从痛罚傲儿，为了尽可能不牵连右幕府，临浪再未私会太行人，好几天没见到玉儿，着实很不习惯。但要是此刻现身，她跟玉儿两个人八成又要聊天到很晚。还是等明天平平安安地胜利，再聚一聚。
她轻手轻脚地后退，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不打扰别人地安静练枪，于是离开了军营，进入黑漆漆地枯林，直到寻得一片空地，似乎是不久前干涸的河床，残留些许湿润。
这样看来，明天很可能遇上高级修术呢。
但也说不太准，毕竟三天前修人还驻扎在这里呢，不知她眼中的异象是高级修术的预兆，还是修人的遗留。
她察觉到心里的焦虑，赶紧停止胡思乱想，静心感受着周遭的现实。
超出自己掌控的，只能接受；可以改变的，那一定要抓住。而她对于未知的修极人，已准备好了，就是真有个意外，也没什么遗憾。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夜风，右手一转银枪。随着她专心致志地练武，心上也跟着轻快透亮起来。
月光追逐她的影子，她也难得地选择在银波下飞舞，光明的力量令她不禁微笑，几乎忘却了一切阴郁和焦躁，这才算终于重生吧。
https://www.lvsewx.com/books/99897/99897619/2761497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ewx.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ewx.com